第10章 第10章
百日誓师那天，庄重的宣誓声久久回荡在校园里，振奋人心的誓词鼓舞了好些人。
下午，唐筱语抱着试卷从教师办公室推门而出。
前几天一模考试她又是排名第一，班主任希望她能保持住心态，同时希望她能劳逸结合，别只顾着学习忘了休息。
唐筱语一一应下。
回到教室，郑纹纹蔫蔫地趴在桌上，手里拿着签字笔有气无力的。
“怎么了？”唐筱语问。
“我可能考不上大学了。”郑纹纹瘪着嘴，“可我不想去卖猪肉。”
“”
小时候家长总是在耳边说：“书读不起来就去卖猪肉。”
唐筱语想起唐父好像也对她这样说过，她没忍住笑了下：“卖猪肉可赚钱了好不好。”
郑纹纹：“那我也不要卖。”
唐筱语失笑着摇摇头，回身收拾起课本。
郑纹纹看她这动作知道她又要跑去图书馆，嘴比脑子快：“又去呀，汪聿风都不来了你还去。”
话落，唐筱语动作顿了顿，眼神跟着暗了一瞬。
郑纹纹意识到说错话，惊慌地捂住嘴：“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事。”唐筱语继续将书放进包里，默了默，她又道：“我去那不全是因为他。”
周三去图书馆本就是她很早就有的习惯，即使她经常在那帮他补习，即使他已经好久没来学校，她也还是要去的。
郑纹纹叹了口气，自觉没再说什么。
喜欢的人突然消失不见，旁人提起他又怎么可能会不难受。她是知道唐筱语暗恋汪聿风的。
自寒假那日见面后，唐筱语又开始很少的收到汪聿风的消息，只是听说汪父李城辉病情加重，连李老夫妇都从老家赶了回来。
就连已经离了婚的汪静也请了长假主动去帮忙照顾着。
开学那几天，唐筱语在微信上问过汪聿风怎么没来学校，但直到现在她都没收到回复。
这个人总是这样，不爱回消息，还爱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天气已经回了春，阳光懒洋洋的透过枝叶罅隙洒进落地窗内，唐筱语枕着手臂看着窗外枝头上的鸟儿飞来飞去。
图书馆内落针可闻，有人走动脚步也是自动噤了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唐筱语快阖上眼皮想睡上一会儿，对面忽响起了椅子被拉开的动静。
“睡着了？”一道熟悉的声线落在头顶。
唐筱语顿时猛地抬起头，阳光不偏不倚照在了他身上，有一瞬间他像是突然破光而出的神明。
唐筱语眨了眨眼睫，对上了多日未见的那双漆黑深眸。
又是呆愣的模样，汪聿风扯唇笑了下：“不认识了？”
唐筱语回过神，声音带着不可察的轻颤：“没，你回来了啊。”
“嗯。”
“”
一时无话，唐筱语扬着笑和他对视了会儿，窗外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唤起什么，她又偏过头看起了鸟儿飞。
春回大地，万物生机勃勃，窗外那棵常青树上一年四季都是枝繁叶茂。
枝头上两只鸟儿落下脚互相依偎了会儿，颜色较深的那只似乎是要去觅食，对着另一只鸟儿啄了啄后，没再犹豫的展翅离开。
有某些不言而喻的东西悄悄滋长蔓延开，鸟儿离去窗外再没有动静，而馆内静得也只有书页翻动和落笔沙沙声。
汪聿风靠着椅背，头一次这么认真看着面前的人，专注得像是要深深刻进记忆深处。
少女不施粉黛却精致可人，那双眼睛就算是哭红了也总是能灵动眨着，模样脆弱的像是个瓷娃娃，又敏感又爱胡思乱想，可骨子里却也骄傲的很。
汪聿风看了片刻敛了敛眸，心思沉重，喉咙里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想了想，他还是说了出来：“唐筱语，我走了啊。”
唐筱语转回头，目光不紧不慢的，像是早就知道他此行目的是为了道别，可她到底舍不得：“以后，还会回来吗？”
汪聿风顿了顿，苦笑了声：“不知道。”
李城辉的治愈性极低，再治疗下去也只会增加痛苦更损耗精力而已，李老夫妇忍痛商量好趁着儿子还有意识倒不如放弃治疗，早点带他回家也好少受点罪。
而汪聿风作为李城辉独子，法院虽是将他判给汪静，但他自觉有义务和责任陪父亲走完最后一程。
况且，他早在父母离婚时就想跟着父亲走。
当年汪静没当上教导主任之前，她其实是个温婉贤淑的好妻子好母亲，汪聿风上小学那段时间，班里人人都羡慕他的家庭，就连汪聿风自己也是天天要把父母多么好挂在嘴边的。
可就在汪静升职以后，原本和睦的家突然出现了裂缝，母亲性情大变，一心只专注于事业，李城辉多次想和她谈心都没能得到机会，渐渐地夫妻二人出现了各种大小矛盾。
汪静工作很忙，常常加班在外，家里总是只有李城辉和年幼的汪聿风。
家里亲戚以及邻里街坊都夸汪聿风懂事，他那个年纪的小孩哪个不爱黏着母亲，唯有他，不吵不闹乖乖听话，还经常对着父亲说“你还有我。”
父亲不止一次因为这话热泪盈眶，而只有汪聿风自己知道，父亲给足了他完整的爱，所以早在很久以前突然空缺的母爱就被圆满的弥补过。
汪聿风小升初那年，汪静不知为何非要大闹着和李城辉离婚。
汪静那时候问他要跟谁，汪聿风看着没了风度像个疯子似的母亲弱弱的说了句要跟爸爸，他记得，那天汪静听后大发雷霆还强势的将他锁进了房间，直到第二日李城辉回家他才被放出来。
后来父亲败诉，汪聿风被母亲带走，还硬是改了姓。
汪静性情大变，对儿子的管教也过于苛刻。
初一的某天，他和班内的一女同学做值日晚了些，天黑的早，汪聿风便提出送女生到公交站，结果在半路碰上了来接他的汪静，那时他们正说到相同的兴趣爱好难免高兴了些，而汪静笃定他们是早恋，不分青红皂白的直接扇了女生一巴掌。
自那日后，汪聿风开始反抗，并且再不愿服从汪静的任何要求，母子之间的隔阂日渐生长壮大。
“唐筱语。”汪聿风从位子里起身，恢复以往的吊儿郎当样，笑：“一定要考上理想的大学。”
唐筱语抬眸，眼角发酸，语气却轻松：“你也是啊。”
夕阳的光一点点收回，世界向黯淡靠拢，汪聿风走到她身前，伸手揉了揉她发顶，嗓音带笑：“好好的。”
最后一字话落，少年转身离去。
唐筱语看着他背影走远，什么也没再说。
她还是怂了，还是没那个勇气能将心事同他诉说。
“再见。”她低低呢喃。
身影消失，最后一丝残存的余光也被彻底收回。
-
六月高考季。
各大新闻媒体时时发送高考最新消息，w市每所高校外被人流围堵，街道车流水泄不通。
唐筱语听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吐出口气安静的收好笔袋。
她跟着少年少女或欢喜或忧愁的声音走出考场。
唐父和姐姐姐夫等在校外，见她出来忙跑上前。
“怎么样怎么样？”姐姐问。
唐筱语握了握小侄女乔乔的手，逗着她乐：“小姨今天表现的很好哦，宝贝有奖励吗？”
姐姐一听这话就知道她考得不错，替女儿回答道：“好好好，我们快奖励小姨一个亲亲。”
乔乔看着妈妈笑也跟着笑开来，听话的立马伸出小肉手要小姨抱。
六月的风温暖和煦，四周一片盎然笑声，不知是谁冲着马路大喊了句“老子解放了！”惹得路人好一阵驻足观望。
唐筱语和家人赶去庆祝的餐厅，一路说说笑笑。
骄阳似火，阳光晒得世界发烫，却丝毫不惹人焦躁。
有微风为了道贺这场盛大的仪式带着轻松愉悦的心情从远处徐来，拂去了家长们在外等候多时的不安，也拂去了众多学子多年来的紧张。
唐筱语切身感受着这场风，独自落在了队伍后头。
“嘿，我会考上理想的大学的，你也一定。”
风起风停，带起清翠枝叶在空着打着旋儿飘落。
她十七岁吹过的最沁人的一场风，到底不属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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