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番外
初五那天，唐筱语提前回了租的公寓，一同来的还有外甥女乔乔。
两天前，唐洁和周龙因为一件实在小的事终于撕破脸皮，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决定离婚。
怕影响乔乔，唐筱语提出这几天让她来自己这儿住。
和姐姐道完平安，唐筱语放下手机，没几分钟后，又不自觉地拿起，然后点进了“山鬼先生”的聊天界面。
一别八年，他的微信昵称始终没换。
唐筱语盯着页面出神，心想这人说好要叙旧，可几天过去却半点消息没有。
这不爱发消息的模样真是一如当年。
“小姨。”乔乔从房间跑来，“我的日记本不见了，老师说要每天都写一篇的。”
“不见了？”唐筱语问，“是不是放家里了？小姨明天带你回去看看。”
一听要回家，小姑娘眉眼瞬间耷拉下来：“要不，还是买本新的好了，我正想重新写呢。”
唐筱语顿了顿，明白缘由很快答应，笑着同她说：“好，那小姨明天带你去买本新的。”
乔乔点点头，想起什么又撒起娇来：“那可以再带我吃个肯德基吗？”
提到吃，唐筱语这才想起和友人定下的饭局：“改天好吗，明天得先去和诗诗阿姨吃饭。”
说来也巧，两人是在前几年的某个项目聚会上遇到的，一来二去又加上曾经的同窗之谊，很快就打消了从前莫名的隔阂，偶尔也会出来聚聚。
李诗诗的婚礼订在月底，为纪念最后的单身生活夫妇二人约了好些朋友出来吃饭。
未婚夫是当年那个在校门口拦住她，威胁一定要同意加他微信的男孩子。
在场都是高中就相识的朋友，聊起往事，自然免不了一顿调侃。
李诗诗从众人的打趣中抽身，坐到唐筱语身旁：“真受不了他们。”
唐筱语看着乔乔和别的小朋友玩得不亦乐乎，收回视线，也忍不住打趣：“校服到婚纱，还不允许我们羡慕了？”
“你怎么也起哄。”李诗诗无奈，唇边笑容却越来越盛，末了突然说起，“对了，汪聿风怎么还没来，说好不迟到的。”
“汪聿风？”唐筱语一顿。
李诗诗：“对啊，你忘啦，他可是和郑清然一起拦的我们，铁板上的兄弟呢。”
正说着曹操，门口便有人喊了句“阿风来了。”
唐筱语循声望去。
明明几天前才见过的人，隔着人群却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来人一身黑色风衣，内搭蓝色衬衫，一头利落干净的短发衬得少年气十足。
他与人侃侃而谈，大概是太多人同她一样许久未见过他，聊的话题一个接一个，直到饭局解散，唐筱语都没能找着机会上前。
一行人浩浩荡荡从餐厅出来，唐筱语带着乔乔和刚认识的小朋友道别，正打算拦车离开，身后有人叫了声她名字。
她回过头。
是汪聿风。
“说好找你，但我这几天实在忙不过来。”
汪聿风抱歉的笑了下，唐筱语对上他清澈眼神，空咽一下嗓，须臾才找回自己声音：“没关系，有空了联系也是一样的。”
“嗯，到时候请你吃饭赔罪。”汪聿风，“你要回去了吗？我”
“小姨，是姨父来了。”一旁乔乔突然扯她衣袖喊道。
“？”唐筱语顺着乔乔指的方向看去，林渡在不远处停了车，这会儿下了车正要朝她们过来。
乔乔和他玩得好，见他来了立马松开自家小姨的手朝他跑去。
唐筱语没能拉住她，蹙起眉，又听身旁人疑惑问起：“你？结婚了？”
汪聿风脸色似是大为震惊，唐筱语顿觉窘迫不已，连忙解释：“没有，乔乔乱喊的。”
说完这句才觉懊恼十分，昨晚真不该让乔乔拿自己手机玩。
汪聿风闻言又往那看了眼，眼神里一闪而过某种情绪，可一秒又恢复好神情，语调泰然：“我说呢，都没听他们提起过。”
唐筱语尴尬的想钻地而逃，回去后从来好脾气的她第一次正颜厉色的一定要乔乔把这个称呼改掉。
-
年后复工的前一天，唐洁和周龙办完离婚手续，来了公寓要接乔乔回去。
十年的感情就这样草草收尾，唐筱语帮着收拾完行李，拉住唐洁：“姐，真想好了啊。”
唐洁没所谓的耸耸肩：“字都签了，还有什么没想好的。”
“可是。”唐筱语看眼在客厅玩平板的乔乔，欲言又止。
“姐知道你想说什么。”唐洁同样看去客厅，眼神黯淡下几分，有些无力，“我当然想给乔乔一个幸福的家庭，可是将就着的生活实在太难熬了。”
在有乔乔之前，她和周龙的感情就已经出现了裂缝，这些年若非乔乔，他们之间早该结束的：“筱语，别走姐姐走过的路。”
唐洁苦笑着扯起嘴角，以一种过来人的姿态认真劝诫：“你还年轻，还有很多选择，别让自己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随便将就。”
送完她们离开，唐筱语呆坐在客厅半晌才反应到唐洁话中的含义。
小时候羡慕穿高跟鞋的大人，觉得只有成为她们那样，就会有千百种选择的机会，可以不用成日上课，写总写不完的解，更可以不用听大人唠叨，说只有学习好才能立身扬名。
可等长大了才发现，穿高跟鞋走路步步都得委屈自己，忍下无厘头的刁蛮就不会害怕温饱成为问题，忍下父母所谓为自己好的撮合就不会背上忤逆的名声，忍下婚姻里的一地鸡毛就不会被他人说短论长。
可到头来，这些忍耐和将就往往会造成更大的矛盾。
所以当她同林渡说完这些，才深刻体会到原来说出那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是何等凝重。
林渡推开咖啡店的门，依旧不太甘心：“我以为你总有一天会愿意回头看我。”
唐筱语抿唇，自觉抱歉：“林渡，你想要的我给不了，这样拴着对方反而都不快乐，会有更适合你的人在前面等你。”
“你知道我说不过你的。”林渡，“既然如此，也祝你往前走，不然我没那么容易死心。”
咖啡店的门被关上，风铃被风带起传出阵阵声响，天际线湛蓝，有鸟儿从枝头飞过。
看人乘车离去，唐筱语似如释重负般，轻抿起唇角。
天气渐暖，路旁行道树焕发出生机，不远处景观树下站着一身姿挺拔的男人。
唐筱语忽而抬眸，意外对上那人目光，像是做了坏事被抓包的紧张感突然从心底冒起。
男人五官利落俊朗，没了少年时分张扬不可一世的桀骜，多了内敛稳重，倒叫人觉得有些温煦。
“聊完了？”汪聿风抬脚走来。
唐筱语抿紧唇，问：“你怎么在这儿啊？”
不知怎的，汪聿风闻言散漫的笑了声，和她开起玩笑：“跟踪你呗。”
“”
“叙叙旧？”汪聿风敛起玩笑，声线低沉，模样忽地侃然正色起来。
-
绿化公园内。
彼时夕阳热烈，橙黄色的光大面积铺洒开来，行人所到之处，皆落满一身光晕。
时隔久远再相遇，两人一路走来都有些许沉默。
到了园内一处湖边，汪聿风放松姿态，双手撑护栏上看湖面不时荡起的涟漪，片刻，他偏过头主动问起：“这几年过得好吗？”
唐筱语低垂眉眼，像是思索了一番，道：“挺好的，考上了理想的大学，也进了喜欢的公司。”
听闻其中几个字眼，汪聿风默了默，而后毫不犹豫夸赞：“就知道你很厉害。”
“你呢？”唐筱语抬眼看他，“过得好吗？”
“应该，算不错吧。”他语气轻松又悠然。
想到他如今是有着很不错的工作，又亲耳听他承认过得好，唐筱语缓慢点头，想问当年离开后他又发生了什么，是真的过得好又还是在假装，可转念一想，他应该不愿提起，好半晌，她才吐出一句：“那就好。”
汪聿风嗯一声，又说道：“一直想和你说声谢谢，当年能把我从泥潭里拉出来。”
他从来不避讳自己曾用一种极端的方式叛逆着，也愿意坦荡承认所犯下过的那些鲁莽冲动。
湖面又荡起圈圈涟漪，唐筱语摇摇头，心脏像被某种东西揪住：“我从没觉得你在泥潭里，我说过的，你眼里是向着光的。”
少年肆意大胆，随心所欲，在众人眼里越是逾矩的事越是要做，惹得周边人不快都不定肯罢休，那般桀骜不驯，叫谁都毫无办法。
可那些茕茕孑立的夜晚，少年也曾拼命往有光的地方走，从来保持热烈与鲜活，更没有哪一刻真正放弃过自己。
汪聿风低眸，借着天幕残存的余光凝视只到自己肩膀的女生。
“唐筱语，你一点都没变。”
还是那样倔强，愿意无条件信任他，无论什么。
唐筱语垂眼笑开来，复又自然接话道：“我说的是事实啊。”
夕阳渐落，最后一丝光将消未消。
汪聿风嘴角牵起好看的弧度，和她说起：“婚礼那天，我们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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