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圣诞节那天，位于南方的w市罕见的下了场雪。
唐筱语定了时间在写一张数学卷子，最后一道大题有些难，她细眉微蹙，黑色笔在演算纸上不停写公式带数字。
入冬之后，图书馆里的人比平时少了些许，周围只有三两的学生。
室内落针可闻，过了半晌，不知是谁惊呼了声：“下雪了。”
唐筱语闻声抬眸往落地窗外看去。
细小的雪花飘飘洒洒的从空中落下，雪应该是下了有一会儿，窗外的常青树枝头上已经叠了薄薄一层。
不多时，校道上响起了各种为落雪而欢呼的声音，甚至有学生夸张地喊了句“出来堆雪人了！”
身侧有学生按耐不住激动纷纷起身往外跑去，对面汪聿风被这动静吵醒，紧皱着眉从臂弯里抬起头，烦躁的啧了声。
“醒了？”
汪聿风昨晚熬了个大夜写题，上午强撑着听了几节课，趁着午休还把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写了，到了图书馆好不容易休息下来，这还没睡一会就被吵醒，心情实在好不起来。
“干嘛呢这是，图书馆还那么吵。”
他声音里疲乏又不耐，唐筱语知道他这是起床气上来了，提醒了句：“下雪了。”
“嗯？”汪聿风闻言侧了下头，“哦。”
他反应不冷不淡，跟看下雨似的没什么稀奇样，唐筱语从他身上移开视线，往外看了会儿雪。
桌上手机闹铃恰在此时响起，唐筱语收回目光快速地掐掉。
“试卷写完了？”汪聿风下巴朝她试卷扬了扬。
“差不多了。”
最后一题实在难解，她打算去问问老师。
“外头看雪去？”汪聿风忽提议道。
“啊？”唐筱语反应了下，“还以为你不想看呢。”
汪聿风挑了挑眉，笑了声：“我正宗的南方人。”
印象里w市下雪已经可以追溯到小学的时候，南方常年不下雪，每每到冬天，朋友圈里但凡有人晒个落雪视频，那阵羡慕之情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校园里早有学生不管不顾地拿着手机拍照拍视频，唐筱语和汪聿风就站在图书馆外头瞧。
吵醒汪聿风的那几个也在这处看着。
一短发女生在和朋友打着视频，言语里满是激动意味：“下雪了下雪了，我们这儿下雪了。”
她朋友估计是个北方人，瞧着镜头里的雪花，不以为意的回了句：“这有啥激动的？我都看腻了。”
短发女生气呼呼的骂了句：“滚吧你，不和你说了。”
唐筱语偷听完人的对话，被逗笑的抿了下唇，嘀咕道：“它应该会下很久吧。”
汪聿风听言下意识瞥了她一眼。
雪花簌簌落落，周围事物皆染上一层白色，唐筱语伸着手去接，眉眼里是清晰可见的喜悦。
小姑娘束了个高马尾，脖子上系了条粉粉的围巾，不知道是这颜色的衬托，还是身处在这银装素裹世界的原因，她皮肤好像比平时还要白上一些。
“唐筱语。”汪聿风喊了她一声，说出自己的疑问，“你怎么这么白？”
唐筱语鼻子被冻得有点红，吸了吸后“嗯”了声：“有吗？”
她眨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能看得出她因为下雪心情很好，汪聿风看着她眼角眉梢都快溢出来的笑，被感染着也笑了开来。
“可能被冻白了。”唐筱语说。
汪聿风故意偏头示意了下：“那回去？”
“不要。”她当即拒绝，手缩回口袋里继续去看雪。
好不容易下场雪，谁也没想那么快就回去，汪聿风轻笑了声，扬了下眉继续陪她站着：“成。”
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身边那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商量着堆个雪人出来，唐筱语好奇着想看。
女生们和她之间站了个汪聿风，她视线掠过他去看女生们堆雪人的动作，结果没看几眼，图书馆里有人同样跑出来看雪，正巧就挡在她眼前。
唐筱语没法只好收回目光，侧头的瞬间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人。
汪聿风肩头落了薄薄一层雪，校服被打湿，留了几块深色的印记。视线往上是少年人俊朗的侧脸，鼻骨高挺，眼神清亮专注。
唐筱语唇角弯了弯，收回视线时又不经意的往上扫了眼。
雪花纷扬着落下，少年短而硬的黑发上像是攒着雪，不过片刻，便给了人一种一朝白头的感觉。
唐筱语那一刻忽然想到一句诗来。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
期末考后，学校给高一高二放了寒假，唯有高三生还得留下来继续上一周的课。
郑纹纹看着学弟学妹们渐渐走远，苦兮兮地扑到唐筱语身上嚎叫了声：“我也想回家。”
唐筱语拍拍她肩，安慰：“马上放学了。”
“”郑纹纹叹了口气，重新强调，“我也想放假。”
唐筱语接完开水，补了一刀：“我们不配。”
郑纹纹嗔了她一眼没那个心思再去纠结，转而另扯了个话题：“下午走的时候帮我成绩单签个字。”
永城中学每次考试都要求学生将成绩单带回家签了字再拿回学校，郑纹纹总吐槽高中了还要小学化。
而她成绩又实在不忍直视，这要让她妈看了，她估计活不到明天，于是只能求助唐筱语模仿她妈的字给签一下。
“你成绩不是进步挺大的吗？”唐筱语说。
“我这次进步，不代表我下次还能啊。”郑纹纹理直气壮。
“”
放学后，唐筱语还是帮着签了字，郑纹纹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她走。
唐筱语和她挥了手，看她走远，拢了下外套又继续等在校门口。
放学前一秒汪聿风发了条信息说让她等一会儿，他有事找她。
这几天云层厚重，阳光钻不到空隙，导致气温一直低着，唐筱语在原地往手心哈了口气。
等的时间有些久了，唐筱语从包里拿出手机打算发个信息问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就见眼前蓦地出现一人影。
汪聿风单肩背包，手里提着袋奶茶，身形又没个站姿样，吊儿郎当的：“唐老师久等了。”
唐筱语不明所以的往身后看了眼，明明她一放学就在这儿了：“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我钻地了啊。”汪聿风打趣着开玩笑，把手里奶茶递给她：“拿着。”
这画面莫名有些眼熟，唐筱语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
奶茶是刚做的，有些烫，握在手里连带着身上似乎都暖了些：“谢谢。”
汪聿风笑了声，跟着她往公交站走，走到一半想起什么又慢悠悠地从包里拿了张纸出来，动作看似漫不经心，出口的声调却有些得意的味道：“唐老师也帮我签个字？”
“什么？”
汪聿风把成绩单摊开在她面前，眉眼挑了挑，示意她自己看。
唐筱语边捂着奶茶边接过，在看清上头的字眼后，嘴角往上扬了扬。
“这么厉害吗？”她说，“进步好大。”
各个科目已经从个位数到达及格线或以上，相较于之前是真的迈出了很多步。
汪聿风听这话尾巴都快翘上天，但还是谦虚着：“唐老师教的好。”
唐筱语小心的将成绩单还给他，笑：“今晚背二十个单词庆祝一下。”
“”汪聿风，“突然不太想请你吃饭了。”
唐筱语脚步顿了顿：“嗯？吃什么饭？”
“为了庆祝本少爷迈上新阶段，不得请恩师吃顿饭？”汪聿风看了她一眼，故作惋惜，“可能怎么办呢？我现在得去背单词了啊。”
唐筱语听出他话里的调侃，一时语塞，嘟囔了下：“你这人真是。”
汪聿风笑的肩膀微抖，看她气极的脸色不逗她了：“行了，想吃什么带你去。”
唐筱语不以为意的“切”了声，唇角却还止不住的上扬。
公交站台等车的人一如既往的多，唐筱语站在路肩上小口啜着奶茶，里头加了珍珠，她又多吸了几口。
珍珠软糯香甜，唐筱语细细嚼着，配合温热的奶茶入喉，那股香甜味又滚到了胸腔里。
跟心情一样甜。
汪聿风拿着手机捣鼓着选哪家餐厅，在敲定去哪里后，正想着拿给唐筱语瞧瞧，手机忽自动退到了来电页面上。
他眼神顿了顿，片刻还是和唐筱语说了声：“我先接个电话。”
唐筱语看他脸色并不好地走到一旁接听，视线跟着他站停，一下子忘了去看正巧驶来的公交是几号路线。
听他语气似是越来越急躁，唐筱语担心地往前走了几步。
汪聿风很快挂断电话，转过身，步子急地差点撞上身后的人。
“我有点事，下次再请你吃饭。”他说。
“啊？你怎么。”没等唐筱语说完，汪聿风已经拦下了后头开来的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很快驶离，周围人声嘈杂，过往的车辆驶过带出的尾气味道残留在了空气里。
唐筱语看着出租车渐渐成为一个黑点，再到彻底看不见，她心底里莫名有种恐慌情绪升了上来。
回到家后唐筱语给汪聿风发了条短信，但一直到晚上她都没收到回复。
隐隐的不安在黑夜里被无限放大，唐筱语去洗了澡才消下去一点，躺在床上按捺着紧张硬是到后半夜才逼着自己睡着了。
翌日，她不出意外的顶着两个黑眼圈回了学校。
校园里少了些人，气氛冷清了不少，唐筱语精神不足的回到座位上，班里同学已经在准备早读了。
她跟着抽出书本，刚看完几行字，郑纹纹风风火火的从外头冲了进来。
“听说了没？”郑纹纹放下书包，“汪聿风家好像出事了。”
抓到某个字眼，唐筱语眼神清醒了瞬，不安又一次席卷心头：“怎么了？”
“你嗓子怎么这么哑？”郑纹纹递了瓶牛奶过去，“我听朋友说，汪聿风他爸好像出车祸了，还挺严重的。”
唐筱语怔愣了瞬，有些艰难地消化着这个讯息。
难怪他昨天走那么急。
“虽然他爸妈离婚了，但听说他和他爸关系还是挺好的。”郑纹纹说，“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你有和他联系吗？应该没事吧。”
唐筱语摇摇头，轻声说了句不知道后没再听进去郑纹纹后头又说了什么，她想起他一夜没回的消息以及他昨日那般着急的模样。
一切都来的好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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