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方法
半个时辰后，宫女便赶了回来，身后跟着太后的凤舆。
太后踏进顺德殿，一眼看到榻上的叶芷兰，顿时怒火中烧。
“好端端的怎会发起烧来？”
太后来到塌前，看到叶芷兰苍白的睡颜与发白的嘴唇。
“回，回太后，奴婢们不知。”
“呵，不知。”太后冷笑出声，环顾这宫殿里的宫人。她的容貌是极端庄秀雅的，但此刻看着这些宫人的眼神，已于死物无异。
李嬷嬷瞧了太后一眼，知道她这是起了杀心，忙上前呵斥道：“没用的东西们，郡主如何了你们不知道？我问你们，昨日郡主去了何处？”
“奴婢们真的不知，郡主昨日突然离宫，且不许我们跟着。”
“不，不过，郡主归来时，好像淋了雨。”
太后坐于叶芷兰身侧，看着她苍白的脸，有些心疼。
她拿出鲛绡轻轻拭去叶芷兰额头渗出的汗珠。
李嬷嬷闻言喝道：“连个郡主都看不住，来人，将这些人拖出去各打”
“不必了。”太后轻描淡写道：“这些宫人都杀了吧，一个不留。”
宫女们闻言皆惊慌失措，跪下求饶：
“太后饶命啊！”
“太后，求您绕了我们吧，以后我们一定看紧郡主。”
李嬷嬷有些心惊，她自七岁起便做了太后的侍女，知道自家小姐其实也是个不好相与的人，后来小姐做了皇后，许是日子过得舒心起来，脾气收敛了些许。
先帝驾崩后，小姐又成了太后，脾气与当年相比已好了太多，也开始在乎自己的声誉，极少在外人面前动过怒，更不必说杀人了。
她斟酌道：“太后，此事不如等郡主醒来，由郡主自个处置，万一这里有郡主可心的奴才呢。毕竟这人与物不同，物品坏了，那换一把便是，可人要是没了，再找到个一样让人称心的，便难了。”
太后微皱眉头，脸色仍不太好看，没有继续下令，但她知道，太后这是听进去了。
李嬷嬷注意到叶芷兰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忙道：“太后，郡主好像快醒了。”
太后低头看去，只见叶芷兰咳嗽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太后，眼神懵懂了一瞬，又环顾四周，很快现出了然神色。
叶芷兰坐起身，抓住太后的袖子：“求祖母不要责罚她们，是我自己跑出去，不许她们跟着的。”
“我，咳咳咳”
她刚醒来，声音有几分嘶哑，又说得急，刚说完便又忍不住咳嗽起来。
太后看着叶芷兰的样子，心软了几分，她一边轻轻顺着叶芷兰的后背，一边示意叶芷兰躺下。
叶芷兰不肯。
太后无奈道：“哀家不罚她们便是。”
叶芷兰闻言终于肯重新躺下，她那湿润的绿眸紧紧盯着太后，生怕太后反悔一般。
太后叹道：“哀家已然答应了你，自不会反悔，等你好了，自个处置她们吧。”
说着她命人端来煎好的汤药，亲自喂给叶芷兰。
自文钰长大后，她已许久没有照顾过人了，连弘毅病了，她都不曾亲自喂过药。
初喂药时，她都忘了这汤药还是烫的，应当先吹上一吹。
以至于叶芷兰喝了一口便扭过头不肯再喝，还是李音悄悄提醒她，她才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
她盛好一勺汤药，轻轻吹凉，再喂给叶芷兰。
叶芷兰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看着叶芷兰的脸，想起了文钰。文钰小时候极其淘气，鲜少有听话的时候。
唯一听话的几日，则是在文钰生病期间。
那时文钰也是这样，躺在床上，自己喂一口药，她便喝一口。
还会皱着眉冲她撒娇，说药太苦了，她可不可以不喝。
眼看着汤药快要见底，叶芷兰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问她道：“祖母，这剩下的最后一点，我可不可以不喝？”
她盯着叶芷兰的眉眼，若是忽略这双绿瞳，叶芷兰同文钰的容貌，的确是有几分相似的，皆是俏鼻薄唇。
“好，不想喝便不喝了，睡吧。”
“哀家守着你。”
叶芷兰几乎是闭眼不到一刻钟便有昏睡过去。
她细细端详叶芷兰的脸，如果说睁着眼的叶芷兰与文钰有三分相似，那闭上眼后，便有五分。
她的心底忽然泛起几分酸涩，轻抚上叶芷兰的脸颊，又替她掖了掖锦被。
她守了叶芷兰一会，却见叶芷兰的额头又开始冒汗。她探上叶芷兰的额头，惊觉比方才更烫。
她忙召来尚医局最好的御医替叶芷兰诊治，其中一个御医把了半天脉：“郡主这脉象有古怪，方才李太医的药房，臣也看过，并无问题，恕臣才疏学浅”
“够了”她打断道：“哀家只问你，如何救她？”
“这，臣并无把握，不过臣愿尽力一试。”
很快第二副药方开了出来，宫人下去将其煎成汤药，她又亲自喂给叶芷兰。
可这次汤药喂得极不顺利，叶芷兰只喝下去几口，便又悉数地吐在她的衣袍上。连呼出的气息都是滚烫的。
药喂不进去，御医束手无策。
“太后，臣，臣尽力了。可郡主的身子太弱”
她感觉到叶芷兰的气息慢慢弱了下去。
自她当上太后，这世上已鲜有能威胁到她的事物。
当年文钰出事后，她以为这世上再也没什么能令她在意了。
时隔多年，这头名为害怕的怪物再次出现，抓住了她。
她的面上也终于不再平静：“废物，伤寒都治不好，要你何用？”
“来人！”
李音突然喊道：“太后，太后，郡主好像在说些什么。”
她走过去，只见叶芷兰的睫毛不住地颤抖，极不安的模样，嘴里似乎在说着梦话，她附耳过去。
“阿娘，阿娘，兰儿害怕。”
只是一声微弱的呢喃，却如惊雷一般在她心头炸开。
这些年，她一直不知该如何看待叶芷兰。
但叶芷兰，的的确确是文钰之女，也是她的孩子。
李嬷嬷注意到太后愣神片刻，一滴眼泪顺着太后的眼角滑落，她心里一惊：“太后，您”
太后抬手止住她，轻轻拭去眼泪，转而对御医道：“徐贺年，哀家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若是你救不活她，哀家让你一家给她陪葬！”
接着她又端坐于塌前，对一个宫人说道：“你替哀家去给皇上传个话。”
“哀家不管他作何打算，但若是让兰儿前去和亲，哀家，决不允许。”
“是。”
榻上的叶芷兰，听到太后的这句话，终于放心睡去。
与此同时，周直正在自己的房里做着他一口气吃十只李记烧鹅的美梦，门外猝不及防地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他从美梦中拉了出来。
他揉着睡眼，按耐住抽刀砍了门外那厮的冲动，极不耐烦地问道：“哪个厮扰爷清梦。”
“是我。”
方必安？
周直瞬间清醒了几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打开门：“姓方的，我问你。现下是什么时辰？”
方必安站在门外，眼下泛着青：“丑时”。
“那你来干什么？你知道我刚刚梦到我在吃几只烧鹅吗？”
方必安止住他：“我请。”
周直没反应过来：“什么”
“届时我请你，记我账下就是。”
周直盘算了一下。
嘿，这买卖不亏。
“行，说吧。这么晚找我做什么？”
他看着方必安，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道：“你不会是想要去做贼吧？”
“不行不行，我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方必安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
“两日后宫里是不是要举行春祭大典？”
周直回忆了一下：“不错。”
“北狄皇子也会一同参与？”
“理应如此。”
“他若是在春祭大典上，当着众人的面，求娶叶芷兰，那皇上岂不是不好当众拂他面子？”
周直想了想：“是这个理。”
“皇上要是答应了怎么办？”
“答应就答应了，能怎么办。”
“我想帮叶芷兰。”
“我想了一夜，没想到除了我娶她之外，更好的法子。”
周直挠了挠头，看着方必安，有些为难：“这，我也想不到。”
“不如，咱们去问问徐聪？他好歹是咱们的智囊军事，再世诸葛。”
两人意见达成一致。
半个时辰后，两人潜入徐聪家中。
周直立于徐聪床前，抓住徐聪肩膀，猛地摇晃他：“兄弟，兄弟，快醒醒。”
徐聪睡得很沉，突然一阵天旋地转，他下意识地就起身往床下跑：“地震了，地震了，快跑啊！”
刚跑没两步便被周直拉了回来：“没地震没地震，是我们。”
徐聪看着两人，反应了一会，破口大骂道：“你们两有病吧，大半夜，唔！唔！”
周直捂住他的嘴：“小声点，你爹还在隔壁呢。”
果然隔壁房里突然传来一阵破口大骂：“臭小子，大半夜的不睡觉瞎嚷嚷什么呢？不想睡就给我滚出去！”
徐聪立马清醒了几分。
他推开周直，压低声音道：“你们两个半夜找我做什么？”
“不是我”，周直说着指了指方必安，“他想问你怎么才能娶叶芷兰。”
“哦，不对，是怎么才能既不用娶叶芷兰，又能让她不用去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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