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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8章


初三下半学期,余煦转回了b市。

        她终于感受到了温柔舅妈的威力,舅妈都要卷出天际了。双减在舅妈眼里就是个笑话,学校里卷不算,舅妈还很注重特长教育,每周一到周六,没有一天重样的,也没有一天闲着的。

        十分舍得给她花钱,报的都是一对一教学,偷懒摸鱼?想都甭想。

        逃课更是不可能,全天接送,哪怕舅舅舅妈没时间,还有一个表哥。

        周日美其名曰是休息日,但需要提前预习和阅读打卡。

        舅妈下了班就一心扑在她身上,饭都是舅舅做。

        外卖是不允许点的,倒不是因为花钱,是怕余煦吃坏肚子。

        可她并不是因为外卖啊!她压力一大,就拉肚子,压力的来源就是舅妈,但这话舅舅和表哥都不让她说。

        幸好她是个成年的灵魂,不然非疯了不可。

        顺利考上舅妈任职的高中,感觉舅舅一家都憔悴了不少,弄得她十分不落忍。

        暑假回到南山,看着爸妈倒是年轻了不少,余煦有种自己才是万恶之源的感觉。

        半年不在,好多事都发生了变化,叔叔小物流公司被收购了,变成了大物流公司的经理,钱多活少还给交社保。整个人都吹气一样,胖了两圈。

        得益与方昱扬每年参加的各种竞赛,他早早就收到了国外著名大学的offer,全额奖学金。

        薛嘉超也在准备出国留学,不过是全自费。

        两人同一个国家,不同的大学,直线距离3600公里。

        三个人在秘密基地,不约而同沉默了。

        画方昱扬提前打包运走了,破碎的手办躺在了垃圾桶里。余煦的书方昱扬帮她搬回了家,只剩下薛嘉超的游戏机还在角落里。

        薛嘉超的父母十年前就去了外地打拼,是他一直坚持住在奶奶家,现在他出国留学,父母就会把奶奶接去外地。

        大家都知道,以后很难再在南山相聚了,秘密基地不需要续约了。

        夕阳西下,朝西的半地下也照进了一些光线。

        房东来收房,薛嘉超绷着脸,余煦却感觉他要哭了,提议道:“我们拍个合影吧!”

        方昱扬一如既往不给面子,“东西都搬走了,空屋子有什么可拍的?”

        “人还在啊!”余煦拿出手机,笑盈盈让房东大叔帮忙。

        方昱扬和薛嘉超都已经一米八多,只有余煦还是一米六多一点,她站在中间费力搭上了两人肩膀,压下俩人的头拍了张,两个人无奈笑着把她抬起来又拍了一张。

        房东大叔看着他们青春洋溢的脸庞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半个月后,两个人远赴大洋彼岸,余煦回到b市继续上课外班。

        三个人的群渐渐沉到了最底下。

        余煦和方昱扬倒还是经常联系着,御用代购,不用白不用。

        礼尚往来,方昱扬缺什么东西也都是余煦寄给他。

        方昱扬的嘴开始不饶人,隔着时差两个人频繁打嘴架,倒是谁也没往心里去。

        高三刚开学。

        余煦的外公和老友去郊外游玩,中午喝了酒,和老友打赌看一下午谁钓的鱼多,两个人卯着劲各自打窝,离得很远。

        老友拿着大鱼炫耀时发现外公已经去世了。

        没遭什么罪,酒喝多了,睡梦中心梗发作猝死。

        王惠兰老太太守在外公身边哭天抹泪,王老太太儿女们拉着母亲不断劝着。

        这几年,外公经常去看余煦,但不知道为什么,余煦心里悲痛,却没多少眼泪。

        她和舅妈忙着照看妈妈。

        妈妈的心脏也不好,看着外公愣神,舌下含着速效救心丸,胸口还是憋闷,自己一下下的捶着。

        舅舅和爸爸忙着办各种手续。

        看着外公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走要去火化,妈妈突然抱着舅舅崩溃嚎啕大哭,“大哥,咱们以后没有爸爸了。”

        余煦的泪水猛然间涌出了眼眶。

        无论妈妈多大,外公在,她都是一个孩子。父母是孩子和死神之间的一堵墙,我们总认为死亡离我们很遥远。妈妈对外公的那些怨怼,其实出发点还是爱和在乎。

        随着外公的离世,这些怨怼都消散了,只剩下来不及表达的爱。

        余家人取了外公的骨灰准备和外婆合葬。

        王老太太抱着骨灰盒不撒手,她已经确诊乳腺癌晚期好几年,治疗效果很好,力气奇大。老太太坚持等她死了以后和外公合葬,要再买一个墓地。

        表哥余远拿出来外公两份遗嘱的复印件,都公正过,一份关于财产分割,一份是关于身后事。

        外公坚持要和外婆合葬,王老太太当场气晕了过去。

        余煦怀疑她是装的,立马先把外公的骨灰盒抢了回来,塞给了人高马大的表哥,谁知道老太太一会儿会不会恼羞成怒摔了外公。

        王老太太对外公除了算计,应该还是有真心在的。

        外公一生整洁干净,只要在家,大部分家务都做。人又挺拔,穿着普通的老头衫在一众退休老头中鹤立鸡群,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话不多,但该有的关心都有。

        王老太太的儿女又是掐人中又是扇风,老太太总算是醒了过来。

        余煦看了看老太太人中都要掐出血了,附在妈妈耳边说:“妈,你看,他们是不是指甲咬秃了再掐,也就几秒的事。”

        余霞在女儿胳膊上拧了一把,总算是回了神,接过女儿手里的药和水吃了。

        张志刚很尴尬,他也想让自己母亲死后和自己父亲合葬,劝道:“妈,你还是我爸合葬吧,前年迁坟,我们买的就是双穴。”

        余煦附在舅妈耳边,“我怀疑他们是想扫墓方便。”

        舅妈忍着笑瞪了她一眼。

        老太太狠狠抽了儿子一耳光,“我让你们买了吗?你们爹是什么好东西!成天喝大酒,有点儿闲钱就去耍,他管过你们什么!你们上学户口工作哪一件不都是余成友解决的?他比你们亲爹强百倍!”

        王老太的女儿厌恶道:“妈,余叔再好,人家不跟你合葬,我们也没办法啊!”

        “我不管!我就是下了阴曹地府也要和他在一块儿!他和先前的那个女人才过了多少年,我和他过了快四十年啊!”

        余煦给了舅舅一个眼神,余家人带着外公骨灰悄悄退场,谁有空听老太太的破锣嗓子。

        “老太太挂了还管得了她的儿女吗?早晚得和前夫两看生厌!哥,你跟我打个赌不!”

        爸爸嘴角含笑眼神示意她别说了,舅舅皱着头说:“别瞎操心了,你外公一去世,那家人就和咱们没有关系了。”

        老太太隔三差五就要唱念做打一番。

        找街道找老单位找妇联,能找的都找一遍,想要房子。

        遗嘱在手,余家人也没有着急,态度明确,老太太人在一天,房子随她住,其它就不要想了。

        外公的户口注销了,老太太去当了户主,户口本上只有她自己家人了,余煦的户口早就迁到了舅舅家,老太太谁也威胁不着。

        余煦的舅舅余辉是政法大学的教授,表哥余远是律师。

        外公的遗嘱没有任何瑕疵,合规的不能再合规了。

        老太太花钱请律师,律师看了材料都不接,必输的官司没有必要浪费时间。

        老太太的儿女开着地产公司,其实不缺钱,但钱多不咬手,就随着老太太折腾。

        余煦都觉得老太太应该被送去做研究,暑来寒往,她都觉得累,老太太癌症晚期的身体是真扛折腾。

        房子的事一直折腾到余煦马上要高考了,老太太终于在万众瞩目的广场舞c位上晕倒,进了医院情况一天比一天糟糕。

        老太太点名要见余煦。

        余煦忙着学习,哪有功夫见她。

        老太太终于按捺不住,给余煦打了电话。

        “你其实有个……姐姐。”

        “嗯。”这事余煦早就知道了,懒得回应。

        老太太的癌症应该是转移到了肺部,说几个字咳半天。

        余煦想了想,“王老太太,你要不给我发信息吧,我挺忙的!”

        “我是你……外婆!!!”又是一阵狂咳。

        人都要挂了,还在乎这点名分称呼呢!

        余煦十分大度,“行行行,我尊老敬老,你简单扼要,不用渲染,你生命宝贵,别浪费在我这!”

        “你来医院……我告诉……大秘密……”

        “满清宝藏吗?您也不是旗人啊!”

        老太太被余煦气得不轻,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老太太的儿媳接过了电话,“你妈十八岁时生过一个孩子……”

        “我知道,生下来就夭折了。”余煦早就知道,没想到十八岁那么小,百无聊赖看着不远处操场上打篮球的男生进了个三分球,差点儿想给他喝彩。

        “不,她没有死,被你外公送到了孤儿院。”

        余煦瞳孔缩了缩,炎热的夏天,楼下操场上的声音突然都不见了,她打了一个冷颤。

        “那个孩子也叫余煦?郊区的孤儿院对吗?”

        “你知道?你外公告诉你了?”

        余煦突然笑了起来,天变得格外蓝,让她有些眩晕。

        老太太抢过了电话。

        “我知道……房子过户给你了……你姐姐……这些年……也不知道……怎么过的……”

        “你在哪家医院?”

        余煦突然很想大笑,挂了电话她跑了起来,爸爸妈妈在南山,一来一回要一天,可是舅妈近在咫尺啊!

        看到舅妈的那一刻,她扯了扯嘴角,多年的委屈喷薄而出,整个高三教研室回荡着余煦的哭声,舅妈心疼坏了,不知道她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能哭得如此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病房里只有老太太和护工两个人,正是中午饭点,估计儿女们出去吃饭了。

        看见余煦来了,护工也去买饭了。

        王老太太带着氧气罩,心里高兴极了,郁气一扫而空,甚至觉得身体都轻便了不少。

        盯着余煦红肿的双眼,脸上露出了笑容,可褶子太多了,丑陋又怪异。

        王老太太一脸死灰色,却还在为自己的计谋感到骄傲,觉得这次一定能搅得余家天翻地覆一团糟。

        余煦站在病床前,看着这个行将就木的可怜人,问:“你是不是觉得我马上要高考了,知道了这些事会心神不宁,一定会失利?”

        老太太笑了笑没说话。

        “我不和父母说这事,就会一辈子活在愧疚里。你大概还知道我姐姐六年前死于高空坠楼。就算我心有不甘让出了半套房子,等我们一家找到了姐姐,发现她已经去世,妈妈也会心脏病发,可能会当场不治?”

        老太太眼神中有些慌乱,这才过了几个小时,这个高中生是怎么查到的?

        余煦低下头轻蔑道:“我六年前从天台被人推下去的时候,我就到了南山,重生在出车祸的妹妹身上。别攀扯我外公,把我扔到孤儿院肯定是你的主意,我是和黑白无常来带你走的!”

        老太太人如筛糠般抖了起来,看着余煦眼中弥漫开来的戾气,一口气没上来,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我外公跟我说,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你,你是他人生唯一的污点!”

        老太太睁着眼睛去了。

        听嫂子说女儿情绪崩溃,本就要来陪考的余霞和方明贤匆匆赶来。

        余煦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父母,可真的知道上天又把她送回到亲生父母身边,内心依旧五味杂陈无法形容。

        再见到父母,又是大哭一场,她像是浮萍终于有了根,可以心安理得享受这份爱,不再有负担。

        高考当天,余煦远远看到了许久未见的方昱扬,她刚要挥手,方昱扬又消失在人群中。

        想了想,他应该还在国外,是自己眼花。

        余煦发挥稳定,考上了b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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