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21


她以后要结婚吗?

    要现在就决定人选吗?

    现在想这些事,  似乎有些太早了。但,其实一点都不早——她需要支持和助力。

    关家想要她回去,岳家不想放人,  燕家也盯上了她。

    关家和岳家,  无一敌之力。

    燕家倒是可以,但是燕家也是超一流世家,  韶音相当于逃出虎口,又入狼窝。

    洪家就很好。是一流世家,  比岳家不如,  但又有一敌之力。而且,不会要求她这样一位天才嫁进去,愿意让洪家人嫁进关家。

    “那个白白净净的,眼尾有一粒小痣,  笑起来有小虎牙的。”韶音往高台上扫去,  “可以叫他找我玩。”

    三长老听了,  眉头顿时扬起来。

    他本来想着,  他都说出这样的话,她一定不好拒绝了。洪家的姿态已经如此之低,  她再拒绝,就是得罪人了。

    而只要她答应,  那就稳了,  他们洪家绑定了一位未来无限的强者。没想到,  她不拒绝,但也不明确应下。

    给出这样一个模棱两可,叫人无法挑剔的回答。

    天才们大多骄傲,直来直往,不爱跟人动心眼。但是这个女孩,  似乎格外不同。三长老打量着她,渐渐有几分高兴。

    如此天才,只要成长起来,必然是一方霸主。若是洪家与她交好,利大于弊,甚至超过大夫人嫁进岳家所带来的价值。

    “好。”他直接点点头,然后对高台上招手,说道:“洪五,下来!”

    高台上,被称为洪五的少年,愣了一下,慢慢瞪大眼睛,反手指着自己的鼻尖:“我?”

    其他人有些羡慕,又有些松了口气地看着他:“去吧,三长老叫你。”

    洪五眨了两下眼睛,随即灿烂一笑,翻身跃下高台。身姿漂亮矫健,眨眼间来到两人身前。

    “三长老。”他先看向三长老,然后又看向韶音,“关小姐。”

    少年是十几名洪家子弟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十五岁,五品武者,算得上是天才少年了。

    但是他这样的天才,放在洪家,放在超一流世家和一流世家当中,并不罕见。

    韶音从他清澈的目光中看得出来,他很认得清自己的位置。

    就像当年的大夫人一样。

    “等下你就跟关小姐回去。”三长老看了韶音一眼,对洪五说道:“以后关小姐去哪里,你就去哪里。关小姐的荣辱,就是你的荣辱。记住了吗?”

    韶音不肯应下正房一事。她用“找我玩”三个字,糊弄过去了。

    但三长老也不是好打发的。他让洪五跟着她,为她鞍前马后,时间久了,她会不认?

    韶音笑眯眯的,看着洪五白净秀美的脸庞,说道:“我不好伺候,但也不难伺候。你怕吗?”

    洪五立刻答道:“为关小姐效力,是我的荣幸!”

    来的时候,是大夫人和韶音两个人。

    走的时候,多出一个洪五。

    坐在平稳行驶的马车中,大夫人放下帘子,遮住车厢外骑着白马的少年郎,头疼地揉着太阳穴。

    “后悔啦?”韶音犹不体贴,火上浇油地道。

    大夫人睁开眼睛,瞪了她一眼,但见她笑得没心没肺,直是懒得跟她计较,又闭上眼睛。

    靠着铺着异兽毛皮的车厢壁,用力按着太阳穴,想着回去后如何跟岳大老爷交代。

    岳大老爷的意思,是将韶音留下,做岳家的少夫人,未来的岳家主母。

    但她现在,假公济私,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把韶音推出了岳家的门。

    更叫她好气的是,三长老居然让洪五跟来了!什么意思?怕岳家看不出来吗?

    达成口头约定,难道不够吗?为什么要让洪五跟来?而且,近身侍奉韶音,这像什么话?要跟岳家撕破脸吗?

    她一边为此发愁,一边又难免开心——韶音跟洪家绑一起了,以后不管怎样,都是她和五少爷这边的人。

    “回去后——”

    “您不用愁,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两人同时开口。

    大夫人抿住唇,朝她看去。就见女孩垂着眼睛,挑拣着果盘里的金桔和枣子,满脸不以为意的神情,好似她遇到的问题,不过是先吃金桔还是枣子。

    “怎么说?”大夫人道。

    韶音最终还是决定,先把金桔吃掉。她拨拉着盘子,将金桔和枣子分得泾渭分明,然后拿起最漂亮的一颗金桔,捏在指尖。

    抬起头,看着大夫人说道:“我已经突破八品,岳家就算对我不满,也留不下我。”

    她如果不想恋战,一味求脱身,那么岳家留不下她——九品武者未必留得下她,而超九品武者不会那么不要脸,亲自出关,对她一个十来岁的晚晚晚辈动手。

    “你,不打算藏着掖着了?”怔怔一会儿,大夫人问道。

    韶音痛快地点头,并说道:“我从来也没藏着掖着过。”

    想打岳凌霄,就打岳凌霄,她收敛过吗?

    从一开始,她就恣意妄为,从不约束自己。到现在了,更加不用隐藏自己。

    她就是这样,是一个绝世天才,名声已经传开,以后还会有更多势力拉拢她,而她未必就愿意待在岳家,又如何呢?

    大夫人恍然大悟。

    想明白后,她心情有些复杂:“你很聪明。”

    这个女孩从来就没有被名声、势力、未来、长远打算、家族等陷阱困住。

    她极其坦然,并且坚定。要做的事,从来不会被人转移视线。不想做的事,也从不勉强自己。

    “也只有你这样的天资,才能够如此理直气壮地行事了。”大夫人不禁感慨道。

    她天资太高了。从七品到八品,才过去多久?如果大夫人拥有这样的天资,她也会……

    “夫人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我眼中没有外物?”韶音含了一只金桔,感受着浓郁甘甜的汁水盈满口腔,朝大夫人看去。

    她不在乎别的。在她心中,习武最重要。正因为她心无旁骛,心中只有一件事,才能做得这么好?

    “岳凌霄同你一样心无旁骛。”大夫人指出道,“但他没有你突破得快。”

    这不是天赋使然,又是什么?

    还有岳大老爷。岳家的大事小事,基本上都是大夫人在打理。岳大老爷的时间都拿去练武了,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不也只是七品吗?

    “夫人真的以为,岳凌霄是心无旁骛?”韶音眨巴着眼睛,说道。

    “你有话就说。”大夫人道。

    韶音嘻嘻一笑,从盘子里捡了只枣子,递过去道:“他心中有骄傲,有名誉,有野心,他想要成为神话,担心被别人超越,他心里装着很多东西。”

    不等大夫人说什么,她又举例:“还有大老爷。别的不说,如果他真的心无旁骛,他会有好几房夫人,还有一大堆孩子吗?”

    当然不是呀。

    岳大老爷心里有岳家的前途,有他这一支的威望,有岳凌霄,有他自己的修为,很多很多。

    “天赋当然也是重要的,但没有那么重要。”韶音见她怔怔的,便将枣子塞她口中,“您再好好想想测灵石。”

    大夫人口中被塞了一粒枣子,但却无意识去嚼,嘴边一直鼓鼓的,打破了她一直以来的端庄美丽,使她看上去有些呆兮兮。

    直到马车快要驶入岳家,她才回过神。表情复杂地嚼着枣子,看着韶音的眼神,既佩服、感激,又难掩嫉妒:“你早就看透了。”

    测灵石。

    是根据什么来判断一个人的天赋?

    是很多很多年前,现在已经湮灭的一些大家族,用来测试自家子弟的天赋。

    一开始,肯定是不准的。是后来,测试的人越来越多,测灵石的结果才越来越准确。

    但就像韶音所说的,被测试的都是什么人?是岳凌霄,是岳大老爷,是大夫人自己,是许许多多并不那么心无旁骛的人。

    他们原本可以有更高的成就,如果抛开一切,像韶音这样一心追求武学,他们的天资不仅仅是测灵石得出的结论上。

    “我欠你一个人情。”即将下车时,大夫人神情复杂地道。

    她差点就耽误了五少爷的未来。

    “嗯嗯,我记住了。”韶音笑眯眯道。

    洪五已经下马。

    走到马车前,将仆人们撵开,自己伸出手,扶韶音下车:“关姐姐小心脚下。”

    韶音对他笑了笑:“嘴巴真甜,我喜欢。”

    洪五顿时冲她笑得灿烂:“姐姐还喜欢什么?我都会一一发现,让姐姐开心的。”

    “不会吧?”灰总直唏嘘,“他好歹也是世家子弟,一代天才,怎么这么放得下架子?”

    韶音便道:“当年的大夫人,比现在的他差什么?不也放下架子,嫁进岳家。”

    大夫人可以不愿意,可以拒绝。

    洪五也可以不愿意,可以拒绝。

    但总有一个洪家子弟,不得不接受安排。

    想要维持一流世家的地位,想要跻身上游,争取更多的资源,单靠个人的力量是不行的。

    家族就像一条船,所有人齐心协力,才能让这条船航行更稳,捕捞更多的鱼,分到每个人的碗里,才有更多的鱼。

    洪五住进了霄院。

    霄院的仆人们看见了,岳凌霄看见了,岳大老爷很快也知道了,还没离开的关四老爷和关秋月同样看在眼里。

    “少夫人要做什么?”

    “她当着少主的面,给少主戴帽子?”

    仆人们私下里嘀咕。

    “那是洪家的孩子?”岳大老爷叫了大夫人在身边,紧紧盯着她,“你做了什么?”

    大夫人没有慌,她淡定地迎着岳大老爷的视线,说道:“她跟我回洪家,打赢了小五,小五现在是她的下属。”

    韶音可以坦然,大夫人还不能如此。轻描淡写,将洪五的出现带过去。

    “你什么意思?”岳凌霄也来到韶音面前,寒着脸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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