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关老头的觉悟

关敏有些疑惑，问道。

  “你说爷奶管那么紧，娘哪有钱给我抓药呢？再便宜的草药，十几二十文总还是要吧，也不能次次打银镯打主意，要是钱没别的来路，这银镯早该没了。”

  关云擦擦眼泪，“你以为能有什么来路？还不是爹每次出来做工的时候硬抠出来。”

  关敏不解，“出去做事钱都是有数的，爷奶不都知道吗？”

  关云道，“大部分时候是知道，但也有时候给的是三十五文，大家回去统一说是三十文，这样出去一趟每个人也能截下来个几十文的。不过这种机会少，大部分还是伙食里面省出来的，爷奶抠，每天规定连吃带住最多八文，每次临出去也会做些干粮带着，不然八文够吃个什么。干粮也都是奶拿出来的粮食做的，没法儿多做，那只能在外面少吃点，一天省下个两三文的。”

  关敏摇头，这比现代的资本家压榨员工还狠些，压榨的还都是自己的骨肉。你要说这老两口狠辣无情吧，人家对自己也挺抠，日常在家关老头爷带头下地，做农活儿也不惜力，高氏在家也做些活。可对家里的这些儿孙，确实看不出有多慈爱。

  “你说爷奶成日心里快活么？”关敏突然问道。

  关云已经擦干了眼泪，说道，“活着就很难了，还想什么快活，把儿孙都抓在手上也一样挨穷，穷折腾。只是把儿孙都放开，他们是肯定不快活的。”

  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在家关上门做土皇帝，不见得有多舒坦，但连唯一能指挥的一帮人都脱离掌控的话，那真是天塌了。

  只是你也不能说关老头和高氏就是纯粹的恶人，他们也才分家出来没几年，之前几十年不也在自己爹娘手底下熬吗？

  第二日，关云便带着图纸出去找合适的师傅，关敏照例过着咸鱼一般的日子，只是出门逛得越来越少，这城里实在是没多大意思，走来走去都拿几条街，也没什么新鲜玩意儿卖，便越发期待自己的新家了。

  两口井都挖到了二十几米，出水量暂时看着还行，为了保险起见，关敏决定都挖到三十五米，这样以后就是碰上雨水比较少的年份，井也不至于干了。

  做了好事关敏可以不留名，但她不介意拿这事刷一刷张家的好感度。提前去张家说这事没必要，现在井已经出水，时间就正好。

  这天，关云便只身去了张家。说是自己有铺子傍身也就够吃够用了，张家给的银子之前她不要，张家厚道，硬要给她，于是她便想着早年张家打井造福了那么多人，也想效仿。便拿着张家给的银子也给村里打口井，如今井已经出水了，村里也没个读书人，希望张县丞能给井题个名。

  张县丞知道后果然很开心，谁不喜欢自己得意之事被人一直记得呢？何况比起嘴上说说，关云这实打实的掏钱效仿他的行为，让他很是赞赏，这才是有赤子之心的人啊。

  张县丞谨慎，还特意遣了衙役前去黄泥凹村实地探查一番，得知确有此事，便自掏腰包，定了一块碑，并亲自提了三个大字，“安康井”，准备立在黄泥凹这口井的一侧。

  并且张县丞正式奏报县令，说辖下的余晏镇黄泥凹村民风淳朴，村民团结互助，现在有村民自发掏钱为村里打井，这种举动值得表彰。

  清泉县县令自无不可，这事儿大小也算是自己在任期间的政绩，便写了表彰信，并且县衙拨了五十两银子，信和银子都遣了一队衙差送到黄泥凹村，表彰信就给了关云，银子就交到村长手上，言明拿这五十两在水井周围多安置些石桌石凳，将来打水人多的时候，大家也可以坐一坐。

  村里人这才确信，关家姐妹这是真的发达了啊，不但攀上张县丞，县令大人都亲自写了表彰信。村长十分殷勤的接待了这些官差，里长听到信儿也自己跑到黄泥凹来凑热闹。倒是关老头心里五味杂陈，但他也知道这姐妹俩如今绝不是他能拿捏人了。

  等到两口井都正式修好，村里很是热闹了一番，安康井的周围也替代了池塘，成为村里最热闹的地方，毕竟这里有地方坐。周围村里过来参观安康井的人也不少，谁不希望家门口就能打到干净水呢，邻村人的羡慕也让黄泥凹的人感觉面上有光。

  关敏的四合院却还没完工，最少也还需要大半个月，只因为地下工程量有些大。整个地基向下挖了三米多深，一层层的石子儿和河沙，排水防潮都完全不成问题。

  新房没有盘炕，而是修了火墙，也是也是下了大功夫的，到了冬天的时候，在厨房专门的一处灶洞里生起火来，全屋便暖暖的。这样修房子，着实让村里人长了不少见识。

  关云一直两头跑，又是买材料，又是盯着盖房子，但她不觉得累，这跟以前她过的日子比起来，可舒坦太多了。平时她带着芒夏，日常生活都有人照顾，来回也都是坐车，虽然每天都是一堆琐事，她却干得挺有劲儿。

  这天，关云刚到了正修建的院子，让人卸下刚买好的瓦片，高氏便亲自过来，找她回关家商量事情。

  进了堂屋，坐下才知道。原来这几天关云因为跑了好几家去选瓦片，有三日没过来了，石家人来了两趟关家，还带了礼物，关家知道如今关云已不是他们能做主的了，便让她自己做决定。

  关云看着桌上放着的一堆东西，起身扒开了来看，红糖，布料，点心，都是好东西哇。

  关云笑道，“石家既送了，就收着吧，奶记得给我娘分一半。”

  高氏纳闷儿，“你这是同意了？”

  关云嗤地一声，“奶，你说我能同意吗？回去干什么，做豆腐？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可以收，他们要是再来，你就说东西我收了，回去不可能，让他们家少想点美事儿。”

  高氏这几天在关老头点拨下，也明白了过来。两个孙女对家里有怨言，但也不到跟家里决裂的地步，如今她们有钱有势了，不是她们要依靠关家，而是关家要靠着她们。

  关老头说得对，种地能种出多少银钱？不如把这两位供起来，伺候好。关老头再三叮嘱高氏，不要把她们再当成自家孙女，收起自己的脾气，要把她们当贵人看待。

  高氏看着眼前的大孙女，跟她说话再没有往日那种敬重，心头渐渐火起，只是想到关老头的告诫，终究压下这口气。

  其实家里所有孙女里面，她自认为对关云算是另眼相待，毕竟是她的第一个孙辈，但她早就习惯了压制，突然看见自己手下长大的女孩儿，现在脱离了自己的掌控，总也不得劲儿。

  但关老头却没有提不劲儿的感觉，虽然两个孙女儿明显是跟家里离了心，一开始他心里也是恼怒的，但发现自己其实也做不了什么。

  他是个理智的人，尽管心头有怒气，但不会跟工钱过不去，暂停了开荒，家里的男丁全都来盖房子领工钱，田里的活儿就交给家里的女眷。

  一边拿着工钱盖房子，一边也觉出味儿来了。村里人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对他格外热情尊重些，就是对着他的儿子关老大也一样。甚至打井的一些具体事，村长不但大小事都找他去商量，也叫上了关老大，言辞之间对父子二人也敬重不少。他便懂了，这两个孙女儿终究给关家是带来了好处的，

  关老头享受这种被人尊重的感觉，也慢慢调整好了心态，他知道就算抓不住这两个孙女  ，但也需要尽量跟她们贴近些，万不能与她们闹翻脸，那是自己找没脸。

  为了让家里人都明白日后怎么与姐妹两相处，关老头美日吃饭的时候也时不时提起几句，告诫家里人，两个孙女现在都算是分出去过日子了，关敏更是被卖出去换了牛和银子的，所以家里人也别怪她们不愿意回关家，以后大家相处就当是亲戚，但是切记不再是一家人了，要注意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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