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真元受伤

孟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上。窗外天色已亮，晨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入屋内，折射出一缕扬尘。她扭头看到伯尘正在地上打坐。他依旧是那身洁白胜雪的素装，之前染上的收鬼的血污已不见踪迹。他的身形有几分憔悴，发冠置放一旁，墨发如波。那张翩若惊鸿的脸，泛着疲惫的清灰色。

        “伯尘。”孟琳轻唤。

        听到动静，他睁开那双美目，眼中却暗淡无神。

        “你这是怎么了？”孟琳下床来到他旁边，蹲下身担心的问，见他额头上满是密密的汗珠，便拿纸为他擦汗，又为他倒了一杯水。

        他没有接过来，说：“我修行被打灭了很多，现在身体虚，喝不了阳间水。”

        孟琳惊讶的说：“被那个女鬼打灭的？”

        见伯尘点头，她更糊涂了，问：“你不是直接制服她了吗？没打没斗，修行怎么就被打灭了呢？依我看，倒是你和她风流才导致体虚的吧。”

        伯尘声色俱厉的斥责她：“一个女孩，如此的没有规矩，满脑子淫邪念头，言语低俗不堪，实在是朽木不可雕也！其他的学不会，却是谎话连篇，不分轻重，不识大局，黎案全让你搞砸了！”

        孟琳懵了，本来只是玩笑一句，没想到被这样狠骂，她尴尬又羞愤，半天说不出话来。

        伯尘明显是有些激动，说完猛咳了一阵。

        孟琳想给他捶捶背，又被他不耐烦的推开了手，生气的说：“我不劳你费心！”

        孟琳的自尊全被打碎了，委屈的眼圈发红，犹豫了一下，道：

        “那你另找一个助手吧！我太笨，做不来你的黎案。”

        伯尘半天没有说话。

        孟琳将脖子上的石牌摘下，递给他。

        伯尘突然站起身，猛地握住孟琳的肩膀，眼里露出从未有过的凶狠和决绝，狂怒的声音直击孟琳的耳膜：“你再这样说，我就撕碎你！你就是死了，轮回转世，我还会找到你！听明白没有？”

        孟琳呆住了，她从未见过伯尘如此狂躁，眼里闪着泪花。

        伯尘盯着她的眼睛，渐渐放了手。

        空气凝固了。

        良久，伯尘的情绪有所缓和，背过身，叹息道：“那个女鬼是啖精鬼，能够用法术变幻成被害者喜欢的女人，引得他与自己□□，然后吸取阳精以提升自己功力。收服啖精鬼也只能在她动情交合之时，选取一位阳间女性，将唾液沾到那个男人身上，啖精鬼功力就会降为最弱，再用双青根取她性命。但你身上月事见红时，护体服会失灵，不但你无法隐身，你的唾液也不管用了。所以我再三和你确认月事，没想到你一直骗我……”

        孟琳立即辩解：“那天你问我时，月事确实没来！是我进屋驱鬼的时候才……，我又没办法让它回去！你难道不想想，我会拿黎案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吗？我哪天不是眼巴巴盼着赶紧脱离这些鬼事情！”

        她忍不住哭了一阵，又哽咽的继续说，“我一直在帮你，担心你，虽然我笨，但我没有半点私心，我已经尽我所能了。你却处处不满意，除了责备就是惩罚，要不就是不理不睬。我好歹也是个女孩子，我也有自尊啊。”

        伯尘闻言怒气消了些，戴好发冠，整理着衣装。然后拿过孟琳手里的石牌，给她戴上。

        “记住，今后捉鬼时，不管你进行到什么程度，只要你身上见红就必须停止，赶紧撤身！”

        孟琳抹了一把眼泪，嗫嚅道：“你之前又没告诉我这个缘由。”

        伯尘用衣袖给她擦擦眼泪，感慨的说：“没有任何一个收鬼人可以面面俱到，完全胜算，徒弟也好，助手也罢，终要出师。所以自己随时多总结，时刻都要思考。我们做黎案，不是仅仅凭借点法器咒语就能解决的。要用你的善心，”他指指她的胸口，“更要用这里，”又指指她的头，“一旦踏上这条路，就不能轻易放弃，更不能说气话，我们是在做善行，是让一切回到它应有的位置上，让道法自然。顺应了道，你就是积德。”

        孟琳不想听了，挣脱他，转身去收拾床铺。

        伯尘看着她的背影，想想，问：“你想不想知道双青根的名字来历？”

        “不想。”孟琳冷冷的抛出这俩字。

        伯尘走到她跟前，不管她爱不爱听，自顾自的说起来：“你扎死啖精鬼的草根就是双青根。‘双’字，就是指阴和阳。草根属阴，太阳照过便覆了阳，傍晚月光照过，露水染过，覆阴，你采之，覆阳，我抚摸，覆阴，你最后拿着它刺入啖精鬼的身体，这便是最后的覆阳。只有这种经历了日月、甘露、阴阳世间的生灵轮番对其触碰，达到阴阳更迭三层，才能叫‘双青根’，灭得了啖精鬼。懂了？”

        孟琳不理他，转身去洗漱了。

        伯尘知道她还在生刚才的气，又跟随她后面说：“你也很了不起呀，这个鬼可是你亲手处死的。”

        孟琳忽的转过身，她在里面，伯尘在外面，俩人对视了几秒，孟琳“砰”的关上了洗手间的门，差点打到伯尘的鼻子。

        伯尘有些生气，此时，他觉得身体虚弱无力，脑袋也一阵阵的嗡鸣声。只能压住了火，回到原地打坐。

        良久，孟琳从里面出来，问伯尘：“你怎么还不走？”

        伯尘没有回答她，只是脸色越来越白，汗也越来越多，浸湿了上衣袍。

        孟琳觉得他有些不对劲，疾步走过去细看。

        “不舒服？”她推推他身子，“去床上歇会儿？”她到底还是关心他。

        伯尘微微摇头，没有说话，看表情十分痛苦。

        孟琳不解而焦急的问：“你的修行到底怎么被啖精鬼打掉的呢？”

        伯尘喘息一阵，有气无力的说：“为了骗过她，我要假装动情，还要用真元之力定住她，你才能下手，这些都损失我的元气。”

        其实伯尘隐瞒了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上次绿鬼用至寒之气攻击了伯尘手腕处的法力点，严重伤了他的真元。再加上这次啖精鬼变幻瑶姝，搅乱了他的思绪，削弱了他修行的定力。但他不能跟孟琳讲绿鬼和瑶姝的事情，他怕她的心里有了恐惧和杂念，后面处理黎案更棘手。

        孟琳又问：“那你对啖精鬼说我们前世是兄妹，真的吗？我前世真的很漂亮吗？”

        “我若不对啖精鬼撒谎，怎么救你？漂亮与否，终究是一副皮囊，和聪慧、善心比起来，容颜一文不值！”伯尘说着又觉胸中憋闷，不住的咳起来，他越咳越厉害，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孟琳慌忙找毛巾来给他擦血，害怕的说：“你不要吓我啊！赶紧召唤刺猬仙来给你治病吧！”

        伯尘感到身上发轻发麻，一股气流从腹中和胸腔散向四肢，并逐渐飘离身体。他身子的轮廓影影绰绰发虚，好像水中月一样。孟琳伸手碰他，却发现手指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就像穿过一层烟雾般。

        她惊恐的睁大眼睛：“伯尘……你……？”

        伯尘脸色凝重的说：“我现在必须回去。你好好养身体，过些天还有黎案需要你协助。”转身要走，又折回来叮嘱，“如果绿鬼再来缠你，务必记得念那个咒语！”

        这话说完，伯尘的腰部以下已经模糊的要看不到了。

        “嗯！你不要急着接黎案，先养好身体要紧！迟几天误不了什么事。”孟琳劝慰他。

        伯尘眼中涌起感激之色，起身晃了晃，扶着桌椅，轻飘飘的一步步走到墙壁那里，一挥袖，上面出现了一道深幽昏暗的门洞，里面是黑黑的隧道。从那里泛着微弱的青蓝光，像是对伯尘的召唤。他径自走过去。

        “伯尘！”孟琳本能的叫住他，几步跟上去，好像他这一走，就再不会回来似的。

        伯尘转过身厉声喝道：“回去！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说完又是一阵猛咳，伴着鲜血流出。

        孟琳被唬住，站在原地不敢动。

        伯尘转身继续往黑暗的隧道走去……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隧道尽头，然后，隧道和光亮都关闭了。

        孟琳走上前，摸索着墙壁，冰凉如常。她又来到窗前，拉开窗帘，顾不得眼睛被阳光刺痛，她的一双清澈的眼睛在湛蓝的天空中搜寻。这时她胸口的石牌温热了，温度很低很弱，她脑海里出现一句话：“傻瓜，怕阳光的鬼怎么能在蓝天上飘？”

        孟琳也被自己蠢蠢的行为逗笑了，但笑着笑着，她便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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