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交换


这是木樨第三次见到俞靖安,来关城好些时日了,木樨在俞靖安的棋局里来来回回穿梭,无数次感叹先生运筹帷幄巧思妙计。如果先生是诸葛孔明,肝胆尽忠鞠躬尽瘁,那样的人会让人敬仰。如果先生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当奸雄,那样的人会让人惧怕。可惜先生当不了忠臣,没有这个命。他也当不了奸雄,狠不下这个心。所以先生自己把苦心经营之局书信白白送人时,木樨真的为他可惜,真的为他不值。

        大概这样的人最让人心疼了吧!

        俞靖安还是穿着那身破败的青锦,低着头专心致志看沙盘,连木樨走进来都恍若不觉。

        马上就要结束了依然这样认真,真是个负责的好先生啊。

        木樨感叹,而后揉揉脸摆出最自然的表情,才走上前,出声打扰:

        “俞先生,今日我是来换药的。”

        俞靖安转过头,微微蹙着眉。

        木樨一副自来熟样子径直走过去,从包里拿出药剂。

        俞靖安声音低沉,警告意味非常明显:“木姑娘,你不该来这里。”

        木樨抽着空抬头,立场坚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而我的选择就是这,俞先生!”

        俞靖安冷哼:“难道枉送性命也要来这里!”

        木樨扬起脑袋:“不,我不会死在这里,因为我相信先生不会杀我。”

        俞靖安闻言低笑一阵,青袖一挥,冷芒忽闪,袖中暗器瞬间直指木樨颈部。

        昨天被齐无悔用剑威胁,今天被俞先生用暗器威胁,真不能小看冷兵器啊!

        木樨心里犯嘀咕,抬头时面上不显分毫,直接对上俞靖安的眼睛:“先生,听说过天圆地方说吧,那先生可听说过地球?”

        俞靖安瞳孔微缩,示意木樨讲完。

        木樨想起当初选择在这个位面等待的心情,苦笑道:“先生,不管你信不信,我真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过来的。”

        木樨看着眼前自己念念不忘的俞靖安,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先生,我们那里的人相信天地是个圆球体。有种说法,有缘的人不管朝哪个方向走都会相遇。也有种说法,人不管站在何处都有很多个方向的选择。”

        俞靖安勾起薄唇,讥讽含笑,自己抛弃原则下跪求情的时候有选择吗?自己看着萧鸿飞人头落地的时候有选择吗,自己绝望没入不归海的时候有选择吗?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如果头上这片天,脚下这块地,不给你选择,你能怎么办?”

        木樨依然昂着头,答道:“我会活下去!努力活下去,然后找到第二个选择!因为我不信天地,只信自己!”

        俞靖安听到这话,有那么一瞬错觉,觉得是现在自己和以前自己在对话。

        俞靖安垂下双眸,收起手中暗刃,转过身,语气带着低落:“我没有选择!”

        木樨不知何时拿出了一个信封:“因为先生不知道自己还有别的选择。”

        俞靖安视线接触到信封上熟悉的亲启二字,瞳孔剧烈收缩,伸出手想去接木樨手中的信。

        木樨却后退一步:“先生,这封信迟早是你的,现在还不到时机。”

        俞靖安看着空空荡荡的枯骨白手,想要握起来,却被木樨阻拦。

        “先生,给我一个机会,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治好你的双手!”

        木樨伸手拦住俞靖安,看着他一字一句说道。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木樨睁着大大的双眼,专注认真地看着眼前人。木樨想让俞靖安相信自己,想在俞靖安的瞳孔中映出自己。

        “你是在交换?”俞靖安问道。

        用机会、用时间换取那封信件。

        “是的,交换!”木樨回答。

        用真心换你看一眼不同的世道。

        或许是这封熟悉的信件对俞靖安真的很重要,或许是眼前的少女和俞靖安太像,也或许是俞靖安内心还没有完全绝望枯灭。

        俞靖安思忖许久后,微不可见的颔首点头。

        木樨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得意绽颜,把俞靖安枯手拉过来,细细照料。

        表面的绷带要用清理掉,木樨倒了一点酒精,笑着说:“会有点疼。”

        这时,巴图蒙刻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木樨,“先生,翟先生要见你。”

        木樨暗忖,翟天志,墨家巨子?注意到巴图蒙刻的视线,木樨收起心思,一心上药。

        见二人要出门,木樨早就有准备,拿出一副手套给他戴上,然后退下去。木樨表示你们忙,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医师而已。

        等这两人一走,木樨摸着下巴思考,俞靖安找墨家巨子,无非是为了他的手艺,也就是攻城或者守城,然而不管是攻城器还是守城器都绝非是一日而就,等墨家巨子跟阿古见了面,自己有的是办法把人糊弄回来。

        木樨知道巴图蒙刻的力量诡异得很,也没想着回屋,万一被自己看到什么机密军情,那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这时院子有人报秦王到。

        木樨扫眼四周,疾步闪到后廊里,木樨不是没想过翻身上墙上树,但这是秦王总帐,那种做贼心虚的高处更加引人注视,自己当真是个普通医师,这时舒舒服服坐在后廊下多好。

        秦王问话侍女,得知俞靖安刚刚还在接受诊治,现在有急事出去了。

        木樨安静地听着二人对话,心里想着历史书上的记载。

        木樨对这个秦王一点都不感冒,他有勇有谋可惜识人不行,手底下的谋士徒博是奸细,认的先生俞靖安一心要复仇,他自个又是武以侠犯禁派,对江湖上势力非常不友好,历史上秦王也的确争不过太子。

        至于那个太子,哎,也是一言难尽,就是未来开设西厂,搞东西二厂并立,自个独宠万贵妃不上朝的昏君朱见深。木樨对老朱家这代真得不看好,直捂额头叹气,大明这代算是废了,赶快生儿子指望下一代吧,毕竟之后的孝宗朱祐樘是个明君!

        然而天不遂人愿。秦王听了身旁侍卫的报道,脚步一转,往后廊方向走来。

        木樨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打起精神,管他以后谁坐龙椅,现在秦王锋芒毕露,势头正盛,识时务者为俊杰。

        “木樨拜见殿下。”

        秦王上下打量木樨,问道:“你是?”

        “回殿下,在下木樨,来自海外桃花岛。略懂岐黄之术,听闻俞先生的双手得了罕见疾病,所以斗胆自荐诊治。”木樨说套话向来挑不出错处。

        “哦?那俞先生的手你能治好?”

        秦王,少年老成,满脸刚毅,头戴玄玉冠,身穿着玄锦衣,胸前纹绣着四爪蟠龙。

        “回殿下,目前只能控制蜕皮的速度,若要白骨生肉可能需要比较长远的时间。”

        木樨眼观鼻鼻观心,如实回答。

        “嗯,从今天起,先生的手,你就先治着。”秦王道,俞先生的手请了无数医生都毫无办法,如今有治愈的希望,于情于理都给将人留下,至于刚才侍卫所报的信息……

        “孤听闻宁王府前些日得到个新奇的玩意,号称千里眼,能看到千里之外的景物。据说也是一个来自海外的少侠赠送的,不知木姑娘可认识?”

        生活不易,木樨叹气。

        “回殿下,在下手中刚好有这个千里眼的宝物,想献于殿下,殿下可要一观究竟?”

        木樨说完,抬头看了眼秦王的脸色,好像没有发怒嫌弃迹象。于是木樨把背包拿下来,掩人耳目从里面拿出系统刚放进去的望远镜。

        和宁王府时一模一样的示范与解说,顺带帮秦王调节好镜筒焦距。

        “殿下,请试用。”

        秦王倒是没有宁王那样讲究,直接伸手拿过望远镜。

        望远镜在这个时代只能算是刚刚萌芽之物,如今与北蛮打仗,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奇袭牵扯之策尤为重要,而望远镜能提供视野的优势便利,甚至在战争中能扭转战局。

        木樨揣摩着秦王的心思,思考着应对之策。

        秦王使用效果甚好,笑着问木樨,语气探究威慑。

        “此物果真有千里探物的本事,不知木姑娘手里还有多少?”

        木樨一脸诚恳,道:“殿下,这望远镜是海上的无价宝物,在下手中还有两把。木樨要回海上,自然是要留一把备用,至于另外一把,哎,木樨想在这边关生活,所以想着把最后一把献于太子。”

        话声越到后面越小,木樨的话虽然是直来直往,但是恰好不会让听得人生气。

        秦王挑眉:“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般玲珑心思。”

        木樨低头:“还请秦王赎罪。如今这边关明眼都能看到太子,秦王,宁王,呈鼎足之势,木樨只是远道而来的旅客,自然哪一方都不能得罪的。”

        秦王拿着望远镜,挥挥手,说道:“木姑娘行事有章法,何罪之有,你就安心呆在秦营吧,孤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

        木樨对秦王有了大改观,怪不得俞靖安要自荐谋士于秦王麾下,至少人家冠冕话说的好啊,谁不想被尊重勒,宁王府讹取了珍珠米之事,木樨还耿耿于怀,我手上有货物,愿意给是一回事,被迫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是,在下恭送秦王。”木樨堆着笑容答复,留在秦营就留啊,反正自己要找住处,在哪住不是住。

        看着秦王远去的背影,木樨盘算着自己仓库的余粮,这回带过来的粮食,给了落日马场和关山一部分,还剩七成左右,这七成还要拿五成出来给朝廷,秦王这么上道,那多给点也无妨,至于那位素未谋面的太子,木樨有点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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