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交代

卫百早就在十字路口候着木樨，见到木樨从军营处走出时就想上前，结果看到了弈夫人停轿，才识趣走远等候。

        木樨眼尖早就看到了卫百，拜别诚王和弈夫人后，直接穿过街道，果然找到了卫百。木樨走过去询问自己进城后发生的事情，重点是受伤的村民有没有妥善安置，以及俞靖安的行踪有没有暴露。

        卫百告诉木樨，太子亲令，城下的百姓被打乱分配到关中各个村落，发放了半个月口粮，听说以后还会安排屯田农作，应该是能活下去的。

        木樨点点头，太子交待事情还是可以的，这批滞留在城外的百姓能安稳生活下去，自己也放心了，这对于关城，对于自己，对于太子秦王都是多赢的好事。

        卫百又告诉木樨，王喜村长在驿站留下来说要等着见上一面，亲自感谢之类，还有徐山虎和孟清河，萧黎羽和俞先生也在驿站等候。

        不知是不是木樨的错觉，卫百说到孟清河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的。木樨也没有细看，大家都顺顺利利地进了城，哪怕明天北蛮就攻到城下，自己都不操心了。说实话，自己建那玻璃板房顶是真不安全，自己每个晚上都担心山风过大，吹些石头砸烂房顶划伤了大家，还好老天给力，临时居住地平稳安全度过最艰难的日子。

        木樨跟随卫百来到驿站，徐山虎带着几个兄弟在门口候着自己。见到自己，徐山虎领着众人，半跪在地上，把头俯得很低：

        “木姑娘让我们进城，救命之恩我等无以为报，今后我等任凭差遣，愿效犬马之劳。”

        驿站门口的灯火幢幢，木樨看着这群正值壮年的小伙子们，眼眶瞬间就红了。古代的时候阶级观念很分明，大伙这几天呆在城外，恐怕也和自己一样担心受怕，怕北蛮打过来，怕城门一直不开，怕家人都葬送在北蛮的铁蹄之下。

        然而他们最后还是愿意相信素未谋面的自己，跟着自己忙前忙后，自己也不负众望终于让大家都安安稳稳的进了城。

        木樨走过去，一一扶起这些小伙子，眨着通红的眼睛道：“哪里的话，我跟大家一样，都是被留在城外的百姓，我们算是有难同当了，现在一同进了关城，大家都平平安安的就好！”

        驿站内听到声响的王村长，也急忙跑出来，拉着木樨：

        “木姑娘，你真的救了大家的性命啊，你在城墙上的话，老头子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木樨看着这精瘦的老村长，过去紧紧扶着他的双手，老人的礼自己是怎么都不敢接受的。

        “王村长，大家都能进城就好，枫林寨的村民安置妥当了吗？”

        木樨扶着王村长，引着大家进驿站。

        “我们在关外活了一辈子，现在算是终于进了关内了，梁守备说了，我们村全部移到关内屯田居住，大家都不分开。”

        老人想到在关外提心吊胆的生活了一辈子，婆娑的眼中也透着沁沁点点。

        木樨拍着他的双手，安慰道：“村长，这是好事，那梁守备我看是个好官，不会为难大家的。以后大家都可以安安稳稳的活下去了！”

        木樨进了驿站，大厅里站了一圈人，都是熟悉的面孔，有几个受了伤手脚包扎得跟个木乃伊一样，也都站着，眼巴巴望着自己。

        木樨突然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力，有点局促起来，自己在城墙上直面太子和秦王，在营中直面大明众将领都没有这么大的压力。

        木樨看着这群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百姓，整理好思绪，咳嗽一下，走到中间，才说道：

        “我跟大家一样，是普普通通的人，这段时间也和大家一起滞留在城门外，风餐夜宿，夜不能寐。我也害怕担心北蛮军队不声不响地就打到城下，打到自己面前，所以我能理解大家急迫进城的心情。此时此刻，我们都平平安安的，一同进了城，心中百感交集。有感激，有庆幸，更多的是能够活下去，我们终于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了！”

        “大家不要担心我的粮食，那些粮食本来就是要捐献给大明军队的，现在正好救了我们的性命，算是物尽其用了！各位，我希望在以后的日子，大家都能通过自己的劳动换取到足够粮食，我希望各位能在关城村庄，用双手建造起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们以后不在风餐夜宿，不在夜不能寐，我们都可以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几声零零碎碎的喊吼，带动了大伙的热情，小小的驿站爆发出异口同声的声浪，像是点点星火借风瞬间燎原，大家都扯着喉咙大声喊叫，仿佛要把这些天的担心害怕全部吼走。

        驿站的老板都被感染，走过来，对着大伙说：“今天的伙食全免，大伙放心吃，吃个饱饭，睡个安稳觉！”

        现在关中粮草紧缺木樨是知道的，听到这话，木樨不由得抬起头看向驿站老板，老板招呼着众人，示意木樨看向楼梯口。

        俞靖安扶着萧黎羽就站在木梯下，旁边跟着孟清河，俞先生清冷的脸庞难得绽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眼睛微亮微亮的，好似夜空中点点星光，清清冷冷的闪着，很是吸引人。

        木樨有点局促笑了起来，垂下头，半秒后，重新抬起头，扬起大大的笑脸，双眸里开心得意肆意流露。

        两人的目光隔着众人交汇缠着，有些事情慢慢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大伙不管熟不熟，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喝着边塞的烧酒，大声聊天。桌上汤锅里冒着热气，里面能看到顺水翻滚的肉菜和粟米，驿站老板遣着小二不断地上酒上菜，今晚很热闹，和之前在城墙下麻木隐忍截然不同，大家都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开心。

        木樨在卫百和徐山虎的陪同下，每一桌都喝上一杯，装着一肚子的酒，木樨打着嗝，再三摆手喝不下了才有空溜到一旁。

        看到柜台上的老板，木樨醉醺醺地走过去，想从背包里拿些银钱出来结账，老板心好愿意给大家免单，但是现在正值危急时刻，自己又怎么能占这种小便宜。

        老板按住木樨往外拿银子的手，告诉木樨有人已经付过了，说着还往木樨身后看过去。

        木樨顺着老板视线转过头，徐山虎和卫百不知道什么时候去喝酒了，自己身后站着的是俞靖安。还是那身破旧青锦的俞先生，身子站得笔直，如枯骨般的双手交互在腹前，木樨摇摇头，想把酒意摇走，想把眼前熟悉的人看得更加清楚。

        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在耳边：

        “我已经付过银钱了，当然掌柜心善，只收了我们半成费用！”

        俞靖安说着，双手微抬，向掌柜作了谢礼。

        原来这个时代谢礼这么讲究，左手半握拳，右手手掌覆盖其上，置靠于胸腹正前，头微前倾鞠躬谢礼，儒雅庄重又不失气度。

        木樨盯了好一会，转动着微醺的大脑，笨拙地比划着，对掌柜作了谢礼，而后扬起标志性的笑脸，跟在俞靖安身后往楼梯口小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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