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11）
燧吉星一把接过皓月手中的秘钥，扭头看向裴飒：“你一个人能把屠夫开回去吗？”
裴飒闻言比了个ok：“可以是可以，但我也想开开蝙蝠号……好吧，下次吧……小姐姐留个联系方式吗？”
“快走吧！”拉尔夫出声撵人。
“你也走吧。”
“对哥哥就这个态度？我今天可是帮了你不少忙！”拉尔夫双手抱胸佯装生气。
“谢了谢了，这不怕你出事……”燧吉星扶着哥哥的肩，一脸讨好。
“我知道该怎么做。”拉尔夫正色，然后拖着裴飒向外走去，没走两步，他又回头，“忘了恭喜你们，创造了历史。”
闻言，皓月愣了一下，这才有了实感，她确实逃出来了，蜂巢的噩梦结束了。
燧吉星拿着秘钥一通操作，没过多久就成功放下了悬梯打开了舱门。“走了。”他难得绅士地递出自己的手。
皓月毫不迟疑地攀着他的手臂上了悬梯，甚至还悄悄捏了两下——手臂肌肉确实如她想象的那般结实。
尽管蝙蝠号比屠夫号先进太多，但燧吉星很快上手，黑色的庞然大物在他的操控下缓缓升空。皓月站在舷窗前，望着下方不断变小最终真的变成蛋壳大小的蜂巢大楼。短短两天，却恍如隔世。她想起那些密密麻麻的笼子，想起被磋磨到死的女孩，想起扎进胸膛的刀，还有……她低头看了眼身上，还有被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现在她和蜂巢的关联好像只有这件衣服了。她才不过来这世上两天一夜而已，这个世界就给她展现了如此丑恶又悲情的一面……
未来，她一定会有能力重回蜂巢，只为了毁掉它。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皓月的思绪被突然打断，她循声望去，就见燧吉星倚在舱门口，手中捏着一个什么东西，见她望过来，他便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能量棒，你应该饿了。巴德这飞船上除了酒也没什么吃的，能吃的只有这个了。”
“谢谢。”皓月接过能量棒，略微研究了一下之后将包装袋撕开，没着急吃，她先回答了燧吉星先前的问题，“我叫，皓月。”
名字说出口，突觉陌生。她已经很久没提起自己的名字了，也很久没人叫过自己的名字了。之前人们都是称她为“陛下”，谁敢直呼她名字那就是大逆不道。
而且，这好像也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提起自己的名字。
“皓月……是月亮的意思吗？”
“对，明亮的月亮。你呢？”
“燧吉星。你可以叫我燧。”
“sui？怎么写？”皓月一边咀嚼着嘴里的能量棒，一边问道，“燧吉星”这名字一听就是东方人，但她还真没见过这个姓氏。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写，就随便写了一个。”燧吉星凑近舷窗，在上面哈了一口气，然后用食指写下了“燧吉星”三个字。“我原本叫索尔，后来我离开了家去了e区，就不想用原来的名字了。因为我妈妈是东方人，她名字里有个‘sui’字，所以我就以这个字为姓。但我不知道她的那个‘sui’怎么写……”“我当时问的裴飒，结果他告诉我一个他自认为是最难写的‘燧’字，说是这样看起来很有文化……”燧吉星耸了耸肩，一脸无奈。
“那吉星呢？吉星高照的意思吗？”
“不是，是我妈妈给我起的小名，她说我是她的luckystar……但是我好像并没有把lucky带给她……”燧吉星低着头，食指划过窗沿，眼神却没有聚焦，像是透过窗户在看他看不到的人。
“呵——”
窗上又凝起一团雾，纤细的食指在上面划动着，和玻璃摩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燧吉星抬起头，就在“燧”字的旁边，出现了另一个他不认识的字。
“你妈妈名字里的，可能是这个‘穗’吧，我们那的女孩经常有起这个名字的。不过你现在这个‘燧’字寓意也挺好的，很衬你。而且，我觉得你妈妈也不是想让你把幸运带给她才叫你吉星的，她可能只是希望你能健康幸运的长大……”
燧吉星眸光微动，眼神从窗上那两个快要消失的汉字上扫过，垂在身侧的手指微曲，在腿上悄悄比划着，将那个“穗”字记了下来。
“好了，自我介绍环节结束。”燧吉星侧头望着皓月，“现在有个重要的问题，你要去哪？”
“嗯？”这个问题着实让皓月懵住了。去哪呢？咬了一口能量棒，她歪着脑袋细细思考起来。而一边的燧吉星则盯着她的手看了两眼，然后走进舱室开始翻腾起来。
皓月想了半天也没什么答案，她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只有从巴德和拉尔夫脑袋里扒出来的那些记忆片段而已：“我也不知道要去哪，但总得找个地方去……你有什么好推荐吗？”
“我？”正在舱室里翻找东西的燧吉星几乎笑出声来，“我是一个e，这世界上就没有能允许一个e存在的地方，除了e区。所以，我也没有能推荐的地方。”他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个小箱子，打开箱子看了两眼，从里面掏出一支管状物。
“我知道，我也是个e，如果我在e区之外，就是不受联盟人权法保护的黑鼠。”
“回答对了，手伸出来。”
皓月又咬了一口能量棒，然后摊开一只手，看着燧吉星往她手里抹凉凉的胶状物，这让她手掌的伤口变得很舒服。
“所以，你要去e区吗？”燧吉星给她的手上完药，低头看向眼前的少女。
“e区，好么？”
燧吉星撇撇嘴：“谈不上好，无非就是个大点的笼子罢了。”
“这样啊，那就去看看吧。”皓月说得随意，仿佛她就真的只是过去看看。
“行。”燧吉星笑出了声，眼前的少女似乎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这便更显得她来历更可疑了，“那就去看看吧。”
蜂巢大楼99层的窗边，蜂巢目前的经营者绘里香双手抱胸，懒懒倚在墙边，墙上的大屏幕将刚刚发生的一幕完美呈现。与她随意的态度不同，耳边的闪讯里，对方早已暴跳如雷。
“究竟是谁！怎么会有人敢在蜂巢杀人还能活着逃出去！还以世家少爷做人质！？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吗？！我问你绘里香，你到底是怎么管理蜂巢的！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发生？！”
“啊啦~”绘里香轻笑，“我倒是没所谓哦~毕竟我才刚来蜂巢，脚跟都还没站稳呢，现在蜂巢是谁真正在管理，你心知肚明吧。既然不肯真的放权给我，那出了事也不要让我背黑锅哦~我早就说过，蜂巢如今的管理不过是在装装样子，实则松散得可以，你不听我也没办法啊……”
“你！”那边气得一时语塞，“不管怎么样，这件事家族内部肯定会追究的，到时候你也是逃不过去的。”
“你怎么知道我逃不过去？”绘里香嗤笑，“家主会不知道真正应该问责的是谁吗？”对面一阵沉默，绘里香持续发力：“听着，我可以把这个烂摊子收拾得很漂亮，也可以适当的背一点黑锅，但我要求你把他们的那些人都收回去。”
对面沉默片刻：“我需要考虑。”
“啊，那你慢慢考虑吧~”绘里香语气轻松，“我手里的把柄可不止这一点哦~”说罢，直接挂了闪讯。
没一会，助手推门进来，低声汇报。
“已经找您的吩咐把尸体毁掉了，照片和基因检测都留了底。”
“嗯。”绘里香听闻点了点头，“基因检测的报告妥善保管，未来说不定会有用。尸体一定要处理干净，不管用什么方式，必须一点渣都不能剩，这是规矩。”
助手应下，又继续汇报：“他们开走了巴德的蝙蝠号，飞船上可能有t-800……”
“t-800啊……无所谓啊，就当给他们的奖励了。”绘里香抬头望向窗外，窗外是破晓前的漆黑，她只能在窗上看到灯光映照下的自己，“毕竟自打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有人能活着逃出蜂巢。看来，有新的屠龙勇士诞生了。”她喃喃着，像是想到了什么，唇边扬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那个叫拉尔夫的回来了吗？”
“刚回来，被绑走的时家少爷也回来了。”
“找个人去安抚一下时家，让拉尔夫上来见我。”
天刚破晓，蜂巢的大厅还是一片喧闹，肇事者已经逃离，看热闹的人却迟迟不肯离去，三三两两聚在一楼，高声讨论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拉尔夫送走裴飒，回到来时的小径，时镜果真还在路口等他。
“让时少爷久等了，您，还好吧？”
时镜望着他，面无表情，夜风带着凉意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他的视线。视线尽头，是皓月他们离开的方向，此时早已空无一人。
“我没事，走吧。”
拉尔夫自然地走在前面为时镜引路，这位少爷则一声不吭地低着头跟在他身后，样子看上去有些瑟缩，但他知道这位少爷并非是受到惊吓的反应。拉尔夫觉得这位时少爷多少有些怪怪的，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怪。
“希望今天的遭遇没有破坏您的兴致。”
“没有。”
“需要替您安排一些娱乐项目为您压惊吗？”
“不用。”
“那……”
“你跟他们认识吧？是你帮助他们逃跑的对吗？”
拉尔夫还想说什么，就被时镜出声打断。
“是，我的确认识。”拉尔夫停下脚步转过身，刚刚职业化的做派仿佛只是他的一层外衣，此时被随手掀开，露出他的真容，“逃走的那个e，是我负责看管的，您应该也认识，本来就是您今天要接回家去的人。至于另外两个，不过是我善心泛滥的朋友罢了。若说是不是我帮他们逃跑的，好像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我也没做什么，除了跟您一起作为人质。”
时镜听完，抿了抿唇，眼中的不甘一闪而过：“我不会说出去，我只是想知道她是怎么逃出去的。”
拉尔夫抬头看着远处天边的一抹亮色，咧嘴笑了笑，那神情倒和燧吉星有几分相似：“可能有的人就是这么幸运，只要她想做一件事，全世界都会来帮她。您不是也自己送上门来的吗？”
送上门来？时镜怔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起来。没错，他也是送上门来，做了那么小小一块踏脚石，让她踩着爬上了窗户。只要让她“踩”了这么一脚，那他做的一切就是有意义的。
之后一路无言，拉尔夫顺顺利利将时镜和自己带回了蜂巢。无视几乎癫狂的丛珧和扑上来的纳什，拉尔夫将时镜往他们方向一推，转身就要走。大厅中四散开的人群纷纷向他投射出探究的目光，拉尔夫坦然得很，理了理衣摆就往边上走去，他现在急切地想要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一下，这一晚上比高空自由落体还刺激。
但还没走出两步，他就被两名同样穿黑西装的男人给拦住了。
“拉尔夫先生，老板要见你。”
拉尔夫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心中也做好了盘算。
“好的，麻烦带路。”
进了电梯一路上至99层，这还是拉尔夫头一次在蜂巢里坐这么久的电梯，在经过三道安全门被保安层层搜身之后，他来到一扇有着鎏金门把手的对开大门前，此时大门是开着的，从里面走出一位侍应模样的男子，指引着拉尔夫穿过浮世绘的屏风进到门内，又安排他在沙发上坐下，并问他要咖啡还是茶。
“给我一杯牛奶可以吗？我只想好好睡一觉。”
侍应笑着点点头，没过多久就给他端来了一杯热牛奶。拉尔夫独自在沙发上喝着牛奶等待着，偶尔看看窗外的风景。大约过了半小时，房间另一侧的门打开了，从里面缓步走出一个女人，披散着头发穿着浴袍和拖鞋，看起来像是刚洗完澡。
拉尔夫虽没见过她但此时也猜到了她是谁，于是赶紧起身，双手叠在身前恭敬地鞠了一躬。
“早上好，小姐。”他猜到眼前的女人是蜂巢今年初突然空降的主理人，但他并不知道她的姓名，毕竟他的级别不够高。
“啊，已经是早上了呢，天都亮了，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夜晚，是不是拉尔夫。”
“我想是的，小姐，当然，它本可以再平常一些。”
“叫我绘里香。”
“好的，绘里香小姐。”
绘里香拢了拢半湿的头发，斜倚在书桌边，眼睛扫过拉尔夫，和他喝完的牛奶。
“我想大概只有你能告诉我，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昨晚，地下7层逃走了一个人，编号d8244e。”
“只是这样？”
拉尔夫抬头望着绘里香：“您还想听什么？”
“比如双子厅被打晕的两位客人和他们丢失的手环？”
显然绘里香已经知道了燧吉星和裴飒的存在并且确定了他们两和拉尔夫有所关联。
“关于这件事，我无可奉告，绘里香小姐。”
“这样啊，那我们还是说回那个逃跑的e吧，你觉得，她为什么能逃跑？”
“我不确定，小姐。”拉尔夫皱了皱眉，一时有些犹豫该说多少，“但我知道有人在帮她，不然她不可能逃出蜂巢。就像，有人把她赶进网里，又在网里给她留了个洞。”
“非常精准的比喻，拉尔夫。”绘里香轻轻鼓起了掌，“你果然是个非常聪明的人。”
“我不过是个3级的y。”拉尔夫垂下头，小声解释。
绘里香毫不在意：“阿啦，我觉得用基因测评去评价一个人，是很愚蠢的行为，你觉得呢？”
拉尔夫依旧垂着头，没有说话。
“那么，你觉得这个把她赶进渔网有给她留了个洞的人是谁呢？或者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不是我该知道的，小姐。”
“不，你知道，你也可以知道。拉尔夫，我想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你认为呢？”
“绘里香小姐！”拉尔夫猛然抬头，望向眼前这位对于他来说高高在上的女人，一脸诧异。他猜到她有自己的打算，却没猜到这个打算竟然这么惊世骇俗，更尤其，她又是这样的身份。若是一城之主告诉你，他上位只为毁掉这个城邦，你会不会觉得他疯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绘里香笑了起来。她双手拢着衣襟，神色放松，“可能这个世道就是很容易将人逼疯。”
“拉尔夫，能站在我这边的人很少，我希望你可以。”
“忠于我，而不是忠于蜂巢。”
“为了我们心中所爱所想之人。”
“用我们的方式去摧毁它，可以吗，拉尔夫？”
拉尔夫交叠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的女人，他感受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沸腾，经过了十年的等待与蛰伏之后，他终于又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灵魂在跳动，在叫嚣，他每一根头发丝都愿意大声喊叫“我愿意”，但最终，他只是用颤抖的嘴唇，轻轻吐出一句“可以……”。
“我是说，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不是么？”
绘里香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她从未觉得拉尔夫会拒绝自己：“是的，昨晚是一切美好的开始。”她扭头望向窗外，此时太阳已缓缓升起，金色的阳光带着温热的触感穿进窗户，拂过她的脸庞，就像记忆中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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