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过去未来
天很亮，却比夜幕降临还要令人发慌。
那计时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秒两秒，不知疲惫的记录着。
谭宴声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血液干涸，身体发僵。
他大概也要死了吧，也是，他原本就该死在11岁那年。
可是为什么连伏城也死了。
他从头到尾都是个灾祸，害死父亲，成为母亲的拖累，如今连这个人也因他而死。
当初要是没有把他捡回家，伏城本该有着肆意灿烂的一生，离他这种肮脏的人远远的。
谭宴声终于撑不住倒了下去，他伸出手，努力想到伏城身边去，可是他太困了。
他终于要死了，谭宴声这么想着，到最后，他也没能抓住那个人。
如果再来一次，我不会逃跑了。
你也就不用带我回家了。
“哔—padang—”
地上突然间就出现了一个超大的木鱼，木鱼口一张一合。
“咳咳咳…这是做什么，解决追捕者后自己睡着啦？”sd清了清嗓子，换了一副少年音。
谭宴声他是被sd吵醒的，他以为自己死了，但实际上只是昏睡过去。
“……”
看着面前硕大的木鱼，谭宴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他慢慢起身，走到伏城身边重新跪了下去。
那个人躺在那里，就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sd：“……”
木鱼嘴又张了几下：“喂喂，兄弟，人都死透了，你跪着又不能让他活过来，赶紧来选择第二世界啦…啦啦啦啦…”
声音越来越虚。
sd虽然现在是个木鱼形态，但仍被谭宴声的眼神吓到。
好家伙，我创造的世界，竟然有人类敢凶我？
谭宴声依旧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sd：“啊啦啊啦，看你这么惨兮兮的份上，我送你去个好一点的第二世界。”
“天上人间都可以啦，侏罗纪也行，等等，不行，侏罗纪没有人类。”
“诶诶，要不去话本里吧。”
“动画片呢？那或者你有喜欢的游戏吗？”
sd自顾自的讲着，大木鱼的嘴巴一张一合就没有停过。
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sd开始有些怀疑，“聋了？哑了？”
大木鱼终于不再张口，这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那两只计时表在计数。
sd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可它一直都不明白人类为何会如此伤心，甚至于绝望。
有什么好伤心的，人类总共也就那么点岁月，早晚都要死的，已经走过一遭倒也不枉费了，为什么还要悲哀呢？
人类喜欢天亮的感觉，希望时间永无止境，可是为什么他们还是这么难过？
sd无法感同身受，它只检测到谭宴声的痛楚已经无法用数据来衡量了。
这个人，明明已经战胜了自己的恐惧，为什么还要哭呢？
在它创造的这个世界里，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数据传来。
它看见有人拼死寻一处暗角，有人刻下‘纵使天光常亮，人间处处是荒芜’，有人求生，有人赴死，有人苦中作乐，有人长眠于冬日。
到底，什么才是人？
计时表上的数值早就超出了规定好的时间，sd又一次因为人类而感到迷茫。
“我要是能让他复活，你是不是就会开心？”
sd不确定的问道。
终于，谭宴声有了反应。
他看着那个硕大的木鱼，眼里有了一丝祈求。他不知道这只木鱼是哪里来的，也不管系统是什么，他只想伏城回来。
“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实际上，伏城本就不会死，他还有一张复活卡，但是sd没有说。
原来它也学会了欺骗。
大木鱼的嘴刚闭上，谭宴声立马就应下了，“好。”
但是sd没想好要什么条件，这个世界都是它创造的，什么也不缺。过了一会儿，谭宴声以为它要反悔了，sd才说道：“我要你们俩的全部记忆。”
它要好好研究一下，这两个人究竟是哪里出了错，让它经常出现bug。
记忆？
谭宴声愣了一下。
伏城忘了他没关系，可至少自己记得。但他不想忘了府城，可似乎也别无选择。
他的手停在伏城脸的上空，迟迟没有落下，半晌，他才回：“好。”
这个人类的心情怎么起起伏伏的，都说可以复活了，怎么还这么难过。
真是搞不懂这些人类。
sd：“你先选择下一个世界。”
“那他…”
“干什么干什么，人家又不会骗你，等把你们送到下个世界他就复活了。快点选择…”空中忽然出现了很多场景，像无数张开的卷轴，“他现在选不了，就和你一快好了。”
谭宴声看也没看，随便点了一下，然后就一直盯着大木鱼。
sd：“……”
投放了两千四百八十五个世界，手气还能烂成这样，折腾不死你。
话音刚落，天地便开始崩塌。
谭宴声失去意识前终于抓住了伏城的手。
sd：“这么可怜啊，那就迟一点再收走你的记忆好了。”
在世界彻底转换完成前，伏城身上浮现出一张卡，紧接着就碎了，星星点点的光散落在他的身上。
大雪纷飞，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白皑之下。
伏麟已经在床边守了好几个小时了，仍旧没等到面前这两个人醒来。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哥和谭宴声会出现在雪山里，也不知道他俩为什么牵的这么紧，哦，不，是为什么谭宴声要把他哥牵的这么紧。
“你哥和你朋友还没有醒吗？”贺言掀开帘子进到屋子里来，他找来一些炭火，准备给炉子里再添一点。
“没有。”伏麟起身，帮他一起添炭火，“你是在哪里捡到他们的？”
“就是捡到你的那个地方啊。”添好炭火，贺言将手伸到上面，呼了口气，“终于暖和了。”
“得亏你爱在雪山里瞎逛。”伏麟叹了口气，重新坐回去，“也不知道阿臻现在怎么样了，还有我哥和谭宴声竟然也来了这里…”
伏麟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原本他和童臻吵了一架，两个人谁也不理谁，结果之后就一起出了车祸。他醒来后就发现在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到处空荡荡的，但隔壁童家却喜气洋洋。
好家伙，童臻竟然要结婚了。
这个人刚和自己吵了架，他车祸一醒来就惦记着童臻有没有事，结果他到结起婚来了。
伏麟日日期待早恋，却始终遥遥无期，童臻还敢比他先结婚。
结婚就算了，作为好兄弟他竟什么都不知道。等伏麟把婚礼闹了一翻，想让童臻给自己一个解释，他才觉得不对劲。
童臻那家伙，除了一张脸能看以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莫挨老子的气息，能跟人结婚？再者，莫名其妙结什么婚，十八都没有呢。
伏麟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他转身往回走，大门在他身后合上的那一瞬间，他看见了所有人的未来。
“逃亡者9999，欢迎来到，你的世界。”
童臻还是联了姻，他也娶了自己少年时期写过情书的女孩，他们之间终是越走越远。
说是未来，可过去未曾发生的事情，此刻却也清晰地浮现在伏麟眼前。
童叔叔和顾阿姨没有离婚，总是三天两头动手吵架，逼得童臻再也不回家，逼得他走上了他们的老路。
他哥彻底放弃了自己的梦想，抗起了整个伏家，从此孤家寡人，再不言笑。
他还看见了那个11岁的小孩死在了破旧的老屋，看见了那个一向温柔的邵阿姨因杀夫入狱。
伏麟以第三视角看完了所有人的结局，可是钻心的痛楚却让他越发清醒。
假的。
什么系统，什么结局，全是假象。
于是，伏麟选择了死亡。
从高楼跳下的那一刻，他又听见了最初那个怪异的声音。
“追捕者，伏麟。”
等再次醒来，入眼便是白雪，之后就被贺言捡回了家。
“哥，你怎么还不醒来？”伏城蹲在床头边，双手托着脸。他从小就长得就很乖，和伏城完全不一样。
见状，贺言起身，“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有。”
“麒麟好想你，还有好多话想跟你说。”之前烫的小卷毛全部都已经塌了下来，跟主人的心情一样沉甸甸的。
“哥，你说我惨不惨。我和童臻吵架了，吵完架还出车祸。”
“车祸就车祸嘛，醒来后还到了个奇怪的地方。”伏麟越说越委屈，掰着指头细数发生的事情，“在那里，童臻结婚了，我也结婚了。谭宴声…谭宴声，你可能不认识他吧，就是童叔叔再婚后，邵阿姨的儿子，他竟然11岁就死了…”
“而你呢，你都不笑了，也很少回大院，每次回来我都和你说不上几句话。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什么也帮不上，就只能看着你。看着你变得越来越冷漠，身边一个人也没有。”
伏麟已经红了眼，整个人看起来像被丢弃的小兽可怜兮兮的。
“但是我知道这都是假的，可我还是好怕，哥，我死了，我找不到童臻…”他哽咽着，变得语无伦次起来。
伏麟忍了很久。
和童臻吵架没有哭，看见那些假到离谱却还是心疼的过去与未来，他没有哭。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从高楼跳下，他都没有哭。
但现在伏城昏迷不醒，他也没有找到童臻。
伏麟终究是没有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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