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第 158 章
亲兵很快就跑去向那彦图报信。
那彦图此时正在李舒仪的院子里, 对着她的肚子念兵书。
在李舒仪的影响下，他也渐渐觉得中原人的文化里，还是有很多可取之处的。他对这个孩儿寄予厚望, 还学习起了中原人的办法, 让其在娘胎里就接受兵书的熏陶。
看他认真地用戎族话一句一句翻译着，将兵书上的内容念给肚子里的孩子听, 神情十分专注。坐在花藤架子下的李舒仪, 神情似温柔又似疏离，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台吉！阏氏！”
亲兵朝两人行了个礼。
那彦图一看，这人是他放在李明月身边的护卫，心知是那边有了进展或变故，放下书卷站了起来。
领着那人走到一边。
那亲兵这才满脸喜色，对那彦图道：
“台吉，李氏制造出了新的震天雷成品, 威力很是惊人！”
那彦图心中一喜, 立刻带着亲兵去了六公主试验的地方。
亲自观看了新品的效果, 那彦图脸上也有了几分满意。
但想到自己打算用震天雷来攻城, 他又让人现场堆砌了一段青砖做的墙, 把大号的震天雷放到了这墙后头点燃。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 那段墙直接被炸出了一个豁口。
那彦图微微拧眉, 转头问一个亲历过慎郡王麾下大军追杀的西戎士兵：
“比之慎郡王的如何？”
那士兵道：
“小的未曾见过慎郡王用震天雷攻城，只见过它在攻击军队密集人群时的效果, 不太确定杀伤范围是否一样, 听响声是觉得还差些。”
那彦图想了下：
“去城郊找个荒地, 拉上几百中原奴隶，穿上铠甲再试验几次。”
于是，那彦图便带着六公主和几个方士一起, 去了城郊。
现场已经拉来了穿好铠甲的中原奴隶，这些人几乎都是老人或者生病的人，哪怕不知道要做什么，眼中也满是恐惧。
他们像是羊群一样被临时的木栏圈在一个固定的范围内，模拟军队行军时的密度站立。
而六公主等人，也现场填装了一个新的震天雷，放在了投石机上点燃。
眼见着那比篮球还大的巨大铁球抛出去，六公主屏住了呼吸。
希望这实战效果能让那彦图满意才是。
嘭地一声巨响，远处血肉横飞，紧接着便响起了各种惨叫与惊恐的尖叫声。
那彦图让人去清点伤亡，很快得到了结果。
死者大概有七个，有一个是被砸死的，其他几个都是因为离爆|炸比较近，被炸掉了胳膊腿，或者伤到了脖子，血流不止，眼看是活不了的。
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一二十个人都被铁片扎到了身体，大多数是皮外伤，不算严重。
不用那士兵确认，他也知道，这铁片的穿甲能力还是不够。
但总体来说，也比先前好很多了。
眼见六公主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彦图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脸，带着几分看玩意儿一样的笑意，道：
“不错，确实有进展。你以后都这么乖，本王怎么会对你不好，嗯？”
六公主激动不已，她总算得到那彦图的认可了！
“本王让医官来给你看看伤。但这震天雷的效果还不够，你们还要继续改进，最迟不超过十天，本王要看到效果更好的新品。”
六公主立刻点头答应：
“我会继续想办法改进的！”
那彦图露出满意的笑容，将六公主等人留在这荒郊野外的别院里，继续研究。
这新品的动静很大，已经不宜放在城里了，会吵到李舒仪养胎，也容易泄密。
除此之外，他又吩咐城中炼制钢铁的几个工坊，加快进度制造震天雷的外壳。
震天雷这种东西其实没有想象中那么复杂，外面是铁壳，木塞，里面填装那种被称之为火药的东西便是了。
所以，要批量生产震天雷，完全不必等到试验出完美配方再动工。
加工铁壳比较麻烦，他从四个月前便让人提前生产了，木炭，硫磺与硝土等原料也准备了很多。只等试验出威力最大的配方，直接一填装，便可以运到战场使用。
那彦图直到天黑也没回来，而郡守府那个进行震天雷试验研究的偏僻小院里，也有人不断将东西运出去，据红兰打探到的消息，是送到了城外。
李舒仪心中十分不安。
上午来找那彦图的，是负责监视保护六公主的人，当时她不着痕迹地远远打量着那彦图的反应，似乎是好消息。
如今六公主的试验场地搬到了城外。
一切都在说明，他们的震天雷研究，取得了好的突破。
刘大已经离开七天了。
青州到长宁五百里，一来一回最多只需要十天，若跟刘大同行的人留有活口，恐怕还有三天，便能赶到长宁向那彦图报信了。
若真是如此，她便必然再次失去人身自由甚至丧命。
最后的三天，她还能做什么？
护送她的侍女与陪房们逃走？
以那彦图多疑的性格，以及这长宁城的重兵把守，根本不可能做到。
她完全可以想象，等那彦图发现刘大逃走后，他们会面临怎样的严刑拷打与折磨。
而她自己，即使如今不死，两军开战之时，也可能成为威胁大启军队的筹码。
好好活着似乎是不可能了，那至少她和其他人的命，要死得更有价值才行。
一夜未眠，她终于想到了自己最后能做的事。
第二天早上起来，她拿起笔写下一封信，避开了西戎侍女交给红兰：
“想办法将这封信交给严峥将军。”
她知道，严峥很痛恨六公主，一直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却碍于那彦图的保护无法达成。
如今六公主等人已经搬到了郊外，要杀她比在府里好下手。
眼下只有严峥或许有这个实力杀死六公主，中断他们的震天雷研究。
当然，严峥也很可能并不愿意为了曾经的仇恨不顾一切。
那等她派刘大报信一事败露，这封信也将成为那彦图猜忌严峥的源头。
若能因此让那彦图不再用严峥，也能使大启在战场上少一个知己知彼的可怕对手。
“将军，有个自称是安和公主侍女的人来找您。”
严峥的亲兵前来汇报。
严峥有些诧异，安和公主，那彦图极为宠爱的中原阏氏。两人素来没有任何交集，她会找他有什么事？
乔装打扮的红兰被带了过来，向她展示了属于李舒仪的身份令牌，然后道：
“严将军，公主有信给您。”
严峥打开信封，便见上头写着六公主如今已经为那彦图研发出威力甚大的震天雷一事。
信中道，戎族入侵中原，只会使百万中原百姓罹难，她理解他对李氏皇族的恨，但百姓是无辜的。希望他能看在百姓的份上，阻止六公主。
动之以情后，又分析利弊，说一旦六公主研究出威力更加巨大的震天雷，展现出的价值比他这将军更大，那彦图便绝不可能再六公主交给他。
信末，她透露了六公主已经搬到郊外的一事，并且道，把希望寄托在别人手上，不如自己动手。
“她就不怕本将军把这信交给那彦图？”
安和公主明明深受那彦图宠爱，为何做出如此自掘坟墓的事来？
“公主说，她相信将军。”
“而且，就算将军告密，也没那么重要了。”
说完，红兰就行礼告辞了。
严峥的疑惑，在七天后得到了解答。
那彦图的府中传来消息，备受宠爱的李阏氏被那彦图关进了地牢。
外界都不知道原因，他却打听到，安和公主的一个陪房，在前往青州时跑了。
结合那彦图迅速准备出兵的动作，他顿时明白了缘由。
那彦图怀疑安和公主向大启走漏了消息。
而从那侍女所说的话来看，这怀疑只怕未必是怀疑。
安和公主她应该是真的做了，而且早就知道会又败露的一天，所以才铤而走险，写信给他这个从未联系过的降将。
这个认知让严峥心中格外羞愧。
小女子尚有报国爱民之心。
他堂堂一个大丈夫，竟然为了一己私仇投靠敌国，置天下万民生死于不顾！
……可他只有一个儿子了，这个儿子目前在那彦图手里为质，他不得不听命于那彦图。
严峥最终还是没能违抗那彦图的命令，可安和公主此举，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此为后话。
而被李舒仪寄以厚望的刘大，没有辜负她的期望。
在青州的客栈里，他不仅摆脱了十个严密监视他的西戎兵，还在逃窜中故意宣扬出他们西戎人的身份，让他们陷入了当地大启官兵的追捕中，绊住了这些人的脚步。
他自己，则趁着混乱逃出青州，一路北上，直奔肃城。
大启吏治腐朽，城门的关卡并不算严，有银钱开道，他一路在驿站换马日夜兼程，拿钱买通守城士兵，只花了三天时间，便来到了肃城南门外头。
肃城的城门远比其他地方难进，他拿银钱试图买通守城的厢兵，那人倒是收了他的银钱，他也进了城。
然而，还没走多远，便被一群厢军团团包围：
“把这奸细拿下，送交府衙审理！”
原本想神不知鬼不觉摸到肃城郡王府的刘大，竟是被投入了牢狱之中。
迫不得已，他赶紧如实上报身份，这才引起肃城郡守周应亭的注意，将此事紧急上报给了留在肃城主持政务的林德康。
林德康仔细盘问了一番，深觉事关重大，立刻派人五百里加急，将消息送往鼎德。
两天后，西戎已经掌握了震天雷配方一事，送到了李洵案前。
那彦图派到青州的西戎兵，也有一人逃脱了大启官兵的追捕，回到了西戎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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