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仙人俯首，乾坤折腰
……
北离大江，朝晖夕阴，气象万千，江水翻腾，声若奔雷。待到风势稍小，大大小小的渡船皆开始载客横渡，江面上一时如百舸争流。
“船家，你在这北离大江干渡夫这行多久了？”其中某条船上，一身灰色云纹道袍的李无争正靠着船沿闭目养神，萧鸣羽站在船头遥望对岸，开口问道。
老者熟练地掌控船向，随口答道：“也不久，只有三年多而已。”
“三年，也不短了。”估计是太闲了想打发时间，萧鸣羽有一茬没一茬地聊着：“听您这口音，不像是云州人？”
“呵。”老人呵呵一笑，“小老儿是对岸的，青州人士。”
“原来如此。”萧鸣羽点头，又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说道：“想前朝镇西王府的绝世谋士张九卿，便是你们青州之人。”
老者面露惋惜：“可惜，在元祐末年时张九卿就已杳无音信，有人说他被杀害了，有人说他退隐山林，还有人说他去了东莱，准备东山再起。”
“难到他没有回青州？”萧鸣羽蹙眉不展。
“没有。”老人摇了摇头，“起码我们这些青州本土人士不曾听闻。”
萧鸣羽挠了挠头，感到无从下手，至今没有张九卿半点消息，这可咋办？
萧鸣羽刚欲说话，却是神情剧变，脸色阴沉。
而在一旁的李无争也是睁开双眸，缓缓起身，腰间无争剑颤抖不已，一股莫名威压自其身躯徐徐扩散，就连周遭翻涌的北离江水都为之一凝！这一刻，萧鸣羽真真正正在李无争身上感受到了宗师之气。
“张阁的人，都差不多到齐了。”李无争淡淡道，“昨日玄兴城那名刺客水准不够，手法也不娴熟，完全耐不住性子，天乾不可能只派一个八品小宗师来对付你，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生死局。”
只见萧鸣羽等人所在的船只，不知何时已经被八只大船呈圈状包围，上面林立着许多身影，个个煞气逼人，神情间无不透露着杀伐果断，明显常年在刀尖舔血，粗略看去，怕是不少于百人。
显然，张阁的人在玄兴城玄甲军的配合下，掌握了萧鸣羽等人的行踪，不过就算没有玄甲军，张阁的杀手也能寻到，只是会麻烦一点，因为萧鸣羽的目的地十分明确，就是青州。
“寻了个好时机，这么多人，倒真是看得起我。”萧鸣羽笑了，但笑容怎么看都有些狰狞可怖。
“无争兄，怕是要连累你，连累真武，还有这位船家了。”
老人仿佛没有听见，不闻不问，只顾着在那驾驶着自己的船只。
李无争仰首朗笑，大敌当前，竟是毫不在意：“萧兄，可有听闻过李无争的《自在剑吟歌》？”
萧鸣羽弄不清李无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老老实实地答道：“没有。”
“那今日，李无争就趁着雅兴，给萧兄好好念念！”
李无争沉喝一声，怒目圆睁，浑身气机涌动，道袍泛起阵阵涟漪，剑指一引，腰间无争剑激射出鞘，寒光刺目，白虹旋绕，大江之上有惊雷乍响！
“仗剑且走且狂歌，酒里胆粗意气足！”
李无争拔地而起，御风步步扶摇直上，方圆近百丈的北离江水受其气机影响，如沸水般剧烈翻腾，大江之上，青天之下，有人仗剑当空！
百余名张阁杀手神情凝重，屏息以待，心里已有搏命之意，萧鸣羽抬头望着空中那道气势如虹的身影怔怔出神，嘴里低喃：“无争兄，今日你可是要让萧鸣羽大开眼界了。”
“浮生衰境如一梦，可笑愁怀万古同。”
浮生若梦，衰境几何，我李无争又何曾在意过？天乾江山风景千万，又怎抵得上真武山上的蝉鸣燕啾？庙堂高阁，江湖四方，我都不想理会，真武山上的春夏秋冬，便是我李无争的归宿。
李无争吐出一口浊气，气机攀至顶峰，同时牵引无争剑悬在身前，名剑有灵，铮铮发龙鸣。
有两艘船上的张阁杀手不愿被动等李无争聚势凝招，直接驱船逼近萧鸣羽，打算快速完成任务后撤离，有些境界高的，更是跃出船身，于江面上飞掠。
“斜倚清风过山河，青冥浩荡剑气烁，悠悠万事扰百年，任吾肝胆因人热！”
这一刻，萧鸣羽蓦然瞪大双眼，却是视眼前杀手如无物，这一幕，于他而言，毕生难忘。
世间可有七丈剑。
无争剑骤然爆发璀璨耀光，如日出沧海，悬挂苍穹，剑光愈来愈浓，愈来愈亮，愈来愈长！最后足足有七丈白芒，像一柄锋锐巨剑，横亘在北离大江上。
浩荡青冥下，三千锋芒撕裂滔滔江水！
江岸两畔，众人哗然。
先前离岸太远，他们自然看不到李无争一步踏一步，扶摇直上天际，但这七丈耀眼白芒，除了瞎子，谁看不见？
“那是……剑？”有人不确定地问道，语气明显连自己都怀疑。
“好像是的。”
“这般手段，真是厉害，可惜看不清是何人。”
“半甲子前北离大江出了个无敌江湖的曹元罡，今日莫不是还要出一个神仙人物？”有一老者感慨道。
的确，七丈剑，怕是仙人才用得。
江上众张阁杀手哪里还敢前冲？个个疯狂倒退身形，远离战局。
“乘黄鹤，上巍峨，仙人俯首尽相迎，乾坤折腰来见我！萧兄，我这一剑，名‘仙人俯首’，你且看好。”，李无争漠然一指：“去。”
七丈剑芒如泰山压顶，在无数骇然震惊的目光中，挟着势不可挡之威，轰然镇下！
四月，天时未至，但北离大江仍是在一白光灿然的巨剑入江之后，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数百丈浪潮，蔚为奇观！
这一日，大江以巨剑坠入之处为中心，浊浪排空，似与天接壤，惊涛骇浪席卷开来，层层扩散起涌，拍岸断崖！
那两艘行驶在最前方的张阁大船首当其冲，瞬间被百丈浪潮打翻吞没，无数人影坠落江中，只剩下翻过来的船身随波飘荡。
若仅是如此，何称仙人俯首？巨剑破碎，化作八方剑气四散，北离大江上道道剑气纵横肆虐，剑意冲霄，远隔数十里的岸边人群都能隐隐体会到那巍然剑意，煌煌剑威。
先前气势汹汹的百余名张阁杀手，此时皆是如丧家之犬般四处逃逸，奈何江面满是锋锐剑气，眨眼间死的死，伤的伤，或被拦腰斩断，或被一剑洞穿，还没碰到萧鸣羽，就已损失惨重。
“还剩四十人么。”李无争环顾四周，心里有底，“三十名自在境大成杀手，八名般若境杀手，居然还有两名长生境顶级杀手，以此对付九品小宗师的萧兄，未免过于兴师动众了。”
“该死的！这萧鸣羽身边怎么会有个如此恐怖的道士？”
“昨日见过他出手，只是不曾想其修为居然如此高深！”
“怎么办，这次恐怕要折在这里了。”为首的两名长生境张阁杀手眼神闪烁，商量着对策。
“走不了了，放手一搏吧。”其中一人狠狠道。
李无争低头看向小船上的萧鸣羽，高声喝道：“萧兄，无争还有一剑请你一观，此剑名为‘乾坤折腰’！”
话甫落，李无争手握无争剑柄，没有七丈巨剑，没有璀璨白芒，也没有了千百剑气，风清云蔚浪息，天地寂静。
“乾坤折腰来见我。”李无争淡淡一笑，脸上神色无比快意，右手持剑轻描淡写地缓缓一挥。
毫无波澜，毫无声响，看似普普通通。
然而那两名长生境的张阁杀手却是脸色剧变，急忙朝远方遁走。
“快退！！”
这一刻他们终于知道，与此人交手，绝无半点胜算！
“轰隆！”
一声巨响，原本已经平息的北离江水间陡然出现一道裂缝，江水竟是被彻底斩断，退散两边，合拢不上，裂缝急速扩大，如一剑远去八百里，平山破浪，惊艳绝伦。
北离大江被这一剑硬生生斩出百里沟壑！那余下的四十名张阁杀手除了那两个长生境之人外，其余的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成了残肢断臂，沉埋江中。
一剑出时声势浩大，震撼人心，另一剑出时默默无闻，收时却是锋芒毕露，霸道无比。
李无争引剑归鞘，负手傲立于晴空上。
“这才是人间剑仙啊……”萧鸣羽痴痴低喃。
我有一剑，敢叫仙人俯首！
我有一剑，可让乾坤折腰！
同样是在元祥三年，四月，北离大江继曹元罡悟道之后再次声名大噪，聚集于此的江湖武夫越来越多，只因这里先出了一个天下第一，如今又出了两剑惊艳江湖之仙人剑招，剑断江海，锋芒震寰宇。
不久后，江湖武榜第十一被一个名不见经传，江湖中无人知晓的真武山道士给取代了。
武榜十一，真武李无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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