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鸟人夜哭之谜（六）

今日的村庄并不太平。

        男孩是因呼吸困难而被迫醒来的，睁开双眼，他发现自己的喉咙上抵着一根木刺，稍一用力呼吸就割出一道血痕。眼珠转向前方，看到母亲也是同样的境遇，比他还糟糕些，已经几乎昏死过去。挟持着她的男人，如果安蓝月在场，定能认出他便是前一天深夜站在自己床前的男人。

        挟持男孩的，则是他的高个朋友。抢了饼干又将他打翻在地的朋友仍不满足，还想得到更多食物。

        “两个外乡人在哪里？”高孩子用木刺戳着矮孩子薄薄的皮肤，恶声恶气地问。

        “咳咳……她们说要去城堡，一大早就走了。”

        “不可能，城堡里那么危险，她们去干什么？”

        木刺扎进喉咙，引起自喉间直冲舌底的尖锐疼痛，矮孩子艰难地出声道：“她们……是来找鸟人的，我告诉她们鸟人在城堡，她们自然要去……”

        “好吧。”得到答案的高孩子表情变得很不悦，并未松开他，而是揪得更紧：“她们给你的食物在哪里？”

        “没有……食物。”矮孩子已经嘴唇青紫。

        高孩子直接上手，在他的破衣烂衫中来回翻找，只摸到瘦骨嶙峋的身体，他的父亲也搜检着怀中女人的身体。矮孩子眼睁睁看着他的手伸进她的胸脯，摸出那块用布包裹着的奶油面包。

        “这不是食物？”高孩子顿时暴躁起来，恶狠狠地按着他的头撞向地面：“你不老实！”

        他感觉自己的头骨要被碾碎了，声音被痛苦的哭嚎撕扯得支离破碎：“没了……就这么多。”

        高孩子的父亲一脚踢翻装满杂物的两个纸箱，缺了口的碗盆，小块的木料与布料，旧书和旧报纸全都倾斜而出，不见半点食物的影子。

        高孩子是怀揣着饱餐一顿的目的来的，如今希望落空，便把气全撒在昔日玩伴身上，一只脚高高抬起，照着他的太阳穴猛地踏下去。

        矮孩子的双眼陡然睁大，最后一口气憋在胸口，像老旧的风箱一样抽动几下，就再也没了声息。

        他看到一只面相丑陋的鸟人，带着和煦的微笑向他走来。

        男人对儿子冲动的行为有些不悦，皱着眉头没说什么，高孩子冷静下来之后也后悔了，颤声说：“爸，他是不是死了？”

        “死就死吧，这世道，死人也没什么稀奇的。”男人扼住女人的气管，直到她也失去呼吸，才把她放在地上，伪装成自然死亡的模样。他先去门口望风，确认外面没有半个人影后，便招呼儿子抱着矮孩子的尸体跟上来，在旁边的杂草堆里随便挖了个坑，浅浅地埋了。

        安蓝月走进第三个房间。

        她已经学会用脚步丈量长度，这个房间并不大，长约七米，宽约五米，墙面上没有通往其他房间的门。她脱离墙壁，缓步向房间中心走去，触碰到一个木制家具，细细摸过，是柜子，其中塞满卷了边的厚重书籍。

        莫非是小说家曾在这里居住？

        柜子旁边还有一大堆冰凉的铁质物品，从形状上分析，应当是码放的整整齐齐的一座罐头山。

        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两件事。

        第一，鸟人就是小说家，它的体型与打扮足以证明这一点。

        第二，小说家早在蓝月异变前就预感到末日的降临，这间地下室便是他为自己准备的避难所，他在里面囤积了大量罐头与书籍。出版《鸟人之谜》，想必也是为了造成恐慌，把城堡营造成不祥之地，以掩盖他的秘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末世降临的第一年，他就死了，甚至没来得及把这件事告诉妻子和儿子，否则他们也不会留在村中被饥饿折磨。想到这里，她不免担心起那两个人，想到前一晚站在自己面前的瘦长人影，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那么，鸟人现在为何不去告诉他们呢？就算不能说话，把他们叼过来也是可以的。比较大的可能是，城堡中监视它的某人，或是某种超自然力量，使他无法离开城堡。

        忽然，一阵强烈的压迫感打断了她的思考。

        当一样物品离人脸很近时，人们的额上通常会传来酥麻感。现在，这股酥麻感被放大数倍，直冲安蓝月的天灵盖，同时，她的心脏也狂跳不止。

        她感受到了，鸟人此刻就在她的面前，距她不过半米之遥。

        好在鸟人并没有注意到她，而是两爪捧起一罐鱼肉罐头，“嘣嘣”地用嘴敲开，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空气中弥漫着尸臭味与鱼腥味，安蓝月强忍着反胃感，悄悄退回到书柜背面躲藏起来。

        如果现在离开这个房间，很有可能在中途碰到杂物引起响动，或是直接与行踪诡异的鸟人撞个满怀，还是等鸟人离开再动身最为稳妥。

        鸟人囫囵吃完一个罐头后，把铁盒用力地扔向一旁，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紧接着又敲开另一个，一连吃了六七个才停下嘴来，扑腾着翅膀起身，听声音竟是向书柜走来。

        安蓝月大气不敢出，双脚撑地微微抬身，以保证自己能在瞬间弹射起步。鸟人立在书柜前方，端详了一阵，用不甚灵便的前爪勾住一本书，用力向外扯。只听得“哗啦”一声，书页被扯烂了，连带着沉重的书架都震了震。

        鸟人急了，长啼一声，直接将书柜顶翻。书籍纷纷掉落出来，一部分砸在安蓝月身上，一部分掉在墙面与书柜间的空隙处，一部分掉在鸟人所在一侧的地上。它捡起一本，似是津津有味地翻阅起来，字里行间沾满恶臭稀清的浊液。

        安蓝月被埋在书堆里，假装自己也是一本书。普通人被这么一砸估计就直接晕过去了，但她装备了二阶体制增强卡，即便整个书架都压在她身上，也只是略有痛感。

        约莫一刻钟后，鸟人终于看够了，扔下破破烂烂的书，迈着怪异的步子离开房间。

        安蓝月依旧躲在书柜与墙壁形成的三角区里，思考接下来的对策。不知道剩下还有几个房间是她没有进入过的，直觉告诉她，继续挨个房间探索，很有可能与鸟人正面相遇。

        因此她选择按兵不动，先思考自己能够如何解决鸟人。道具栏中r级以上的兵器虽然少，但是也有很多趁手的白光普通武器。从之前的两次交手中，她发现鸟人的速度很快，力量不弱，但是感官并没有那么灵敏，全身除了嘴部以外硬度并不高。她有丰富的猎杀丧尸经验，自认与鸟人近身战未必会输。

        另一方面，鸟人方才看书的行为引起了她的思索，它看了那么久，仿佛真的在读书中的内容，那么它究竟还有没有思考能力，有没有身为人类的一面呢？假如它还保留着过去的记忆，也许自己可以试着与它交谈。

        安蓝月先挑了几件适合对付鸟人的武器：一把两端削尖了的铁锤，一把□□，两把匕首。放到物品栏的前几格，以便快速取出。

        她把覆在自己身上的书一本本取下，留意着不发出一点动静，随后攥着防身用的小刀，爬出三角区，背靠墙壁，缓慢直起身来。

        顺手塞了两本书进物品栏查看属性，都是完全没听说过的小说，一本刑侦类，一本冒险类，看起来是很适合用于消遣时间的书籍。

        她贴着墙壁向唯一的门口移动，先靠在门边仔细聆听，又努力感受空气中的尸臭味道是否浓烈，基本确认鸟人不在附近后，才一点点蹭了出去。

        此时她站在第二个房间中，与其说房间，不如说是走廊，空间形状狭长，其中没有家具，左右各开一扇门通向其他房间，她走进了另一扇门。

        这是地下室中的第四个房间，站在门口，迎面而来的便是丝丝寒意。与鸟人那让人窒息的死亡味道不同，这股寒意带着些清爽，洗刷着滞浊的空气，甚至让她有些安心。

        照例是沿着墙壁走，这个房间的面积颇大，大概有五六十平方米。走完一圈，安蓝月的心里咯噔一下：居然没有通向其他房间的门了。

        也就是说，地下室中一共只有四个房间，远小于上面几层的面积，也远小于她所设想的面积。

        她心中的不安顿时被扩大，一想到她与鸟人就在这么一点区域中玩着捉迷藏，不知有多少次擦肩而过，实在是很后怕。

        此刻，鸟人会不会就在这个房间里？

        没有什么压迫感，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么就趁着鸟人还没找过来，先熟悉一下房间的构造。

        靠墙处有一张大床，床上的被褥冷硬潮湿，应当很久没有换过了。床的对面是一个样式老旧的浴缸，久未清洗，散发着水锈味。床与浴缸对面散落着几袋发了霉的大米与几罐蜂蜜，另一个角落摆放着一张梳妆台，看起来，这似乎是一间卧室，足够住下一家三口。

        房间正中央是寒意的来源——狭窄的洞口，内壁是石头砌成的，底部隐隐的流水声与洞口旁边的水桶表明它是一口井。

        忽然间，安蓝月听到“啪”的一声，是从第一个房间传来的。

        是电灯开关。

        与地下室的陈设格格不入的刺目灯光一瞬间向她涌来，刺得她睁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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