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三杯通大道
……
“公子，您的这位朋友，不会是神仙吧？”老船家明显被震撼到了，使劲儿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眼前一幕，连船都忘了撑。
一袭道袍立于长空，执三尺青锋于不败，一会儿那么大的一柄剑直接镇下来，一会儿又是轻飘飘地把江水都给劈开了，咱是没见过世面，但咱也知道，这不是神仙是什么？
萧鸣羽嘴角一哆嗦，不止这老头，自己也是被吓得不轻，这真武山的李无争，居然这么厉害？
大江之上，李无争脸色平静将无争剑收回剑鞘，飘然而下，轻盈若仙。
“萧兄，趁无人跟上，还不快走？”
“啊？哦哦。”萧鸣羽这才反应过来，催促船家启航。
李无争这惊世骇俗的两剑，斩断了北离大江的白浪涛涛，也扫出了此船方圆数十里的天地清旷，毕竟惊叹归惊叹，仰慕归仰慕，在摸清楚这位“剑仙”的脾性如何之前，有几个不怕死的敢凑上前去？即便是之前一同渡江的大小船只，此刻也只敢隔得远远的，自个儿悄无声息地往对岸行驶，生怕迁怒了江心的那位天下人间仙，那位江中龙王爷。
恰巧船上的黄酒已经温热好了，酒不多，正好一壶，够喝个四五碗的样子。
船家老头先是给自己倒了一碗黄酒，一口闷入肚中，满足地咂咂嘴，露出一排黄牙，随后又颇为不舍，拭去嘴角酒渍的同时磨磨蹭蹭地将酒壶递给了萧鸣羽，重重一哼，跑到船头掌船去了。
见状，萧鸣羽哈哈大笑，也不在意。刚欲给李无争斟酒，却见后者给他使了个眼色，不由得感到疑惑，正想询问，又见李无争不动声色地指了指船头的老头，又指了指船尾。
萧鸣羽终于会意，端着酒壶酒碗与李无争一同走至船尾。
“无争兄？”萧鸣羽递给李无争一碗黄酒，轻声问道。
“这里视野开阔，四周已无行船，有些不太方便说的话，就于此处尽言吧。”一路行来，萧鸣羽等人皆是走的官道，李无争忌于人多眼杂，有几点疑惑憋在心中一直没问。
萧鸣羽静待下文。
“小王爷。”李无争不再称呼萧兄，“恕贫道直言，虽说玄禅大宗是与你顺路，捎带着你上真武山。但若无玄禅大宗的一路护持，以及贫道略尽薄力送你至此，你根本到不了北离道。”
“我明白。”萧鸣羽眼帘低垂。
“贫道不知晓小王爷是受了何人指点，做了些什么，居然能让即将消弭断绝的天元气运如死灰复燃，再度充斥天地，不过这点贫道也不关心。但我想知道，小王爷是怎么能，或者说何来的底气下定决心踏上此道的，总不会认为天乾朝廷文武百官个个都是睁眼瞎，会坐视不理吧？”
“当然不是。”萧鸣羽摇头。
“难不成小王爷一开始就算准了陈道生与我会保你一路？我可不知道小王爷会些算卦算命的本领。”李无争小嘬一口萧鸣羽递来的酒，戏谑道。
“也不是。”萧鸣羽苦笑，却忽然提了一嘴：“无争兄，喝酒可不是这么喝的，人家都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你这么跟个大家闺秀般文雅的喝法，是怎么回事？”
“我……”李无争一时语塞，悻悻道：“贫道在真武山上时一直喝茶，没怎么沾过酒。”
“那真是可惜。”萧鸣羽惋惜道，“虽然你们真武的张真人爱茶不爱酒，还整出什么‘万丈红尘一杯酒，千秋功业一壶茶’。”
萧鸣羽略作停顿，嘿嘿一笑：“但要我说啊，若逢大事，小酌即可，不醉便不误事。若到尽兴处，人生就是来上几场酩酊大醉又如何？不醉个几回，枉来此人间，江湖无美酒，神仙无笑颜！”
茶？的确是个好东西，但不如酒啊，起码在江湖中不如酒。茶喝得出意气风流，喝得出豪情壮山河吗？
“我那张九卿张叔叔便是个极为爱酒之人，这些都是他与我说的。”萧鸣羽回忆过往，酣畅大笑：
“我那张叔叔还说，‘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萧鸣羽拎着酒壶仰头豪饮，旋即深吸一口气，不自主提高音量：“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这，或许便是尽兴之处。
李无争微微动容，船头的船家老头嘴角也无声无息地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无人知晓。
……
不知过去几个时辰，风势渐小，江水随之变得平缓，不复之前那般湍急，萧鸣羽眯眼远望，江天一色中，隐隐可见岸边姿影。
“无争兄，我们快到了。”
李无争闻言，向前几步，与萧鸣羽并肩而立，道袍鼓风，猎猎作响。
萧鸣羽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知道，无论是少了陈兄，还是无争兄你，我都是万万到不了这北离大江上的，别说什么兵临六州，估计这天乾王朝我都甭想出去。”
李无争默不作声地点头。
萧鸣羽继续说道：“我不会算命，不懂占卜卦象，也不知道会遇上陈兄，不知道真武山会护送我渡北离大江去青州，只是有人告诉我，我肯定不会死在天乾，至于为什么太京城那边这么久只派了数百个张阁杀手来象征性地对付我一下，我也不明白。”
萧鸣羽自嘲一笑：“或许不是象征性，没有无争兄你，我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我一直奇怪你们个个为何都要出手帮我，明明知道我迟早有一日会起兵造反，你们图些什么？”
李无争语气淡漠：“我们不图什么，非要说的话，是我们在赌。太京城那边赌‘大’，我们真武山和玄禅大宗则是赌‘小’，若你真的造成天乾六州生灵涂炭，哀鸿遍野，那便是我们输了。”
萧鸣羽冷哼一声，“那你们输定了。”见李无争闭目不语，萧鸣羽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我只是想……总归做点什么。”
堂堂小王爷，即便是前朝的，就不能做些想做之事？
又过了约摸盏茶的功夫，船终于靠岸了，船家跑来提醒萧鸣羽目的地已到。
“公子，这里便是青州地界了。”
“辛苦了。”萧鸣羽笑道，“不知船家这费用如何收取？”
老头也没细想，随口道：“四十文。”
萧鸣羽摇了摇早已见底的酒壶，从怀里摸出一小吊铜钱，扔给老头。
“这里是五十文，多出的十文就当给你的酒钱了。”
老头有些惊讶，看了看萧鸣羽：“多谢公子。”
萧鸣羽摆手，招呼道：“无争兄，你是就此打道回真武山，还是……”
李无争瞥了眼萧鸣羽，沉吟片刻，说道：“走吧，我还是等你找到人了，贫道再回真武不迟。”
萧鸣羽正求之不得，喜道：“那便有劳无争兄再费心几日。”
萧鸣羽二人道过谢，就上路了，待到两人身形彻底消失不见，周围随之划来几艘大小不一的船只，都是些一起拉客的熟人。
“张老头，你这两位客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是啊，特别是佩剑的那位，乖乖，我都不敢离得近，怕一不小心就咔嚓一声没命了。”
“我看，分明就是江中的龙王爷！”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被称作张老头的船家不做理会，只是淡淡说道：“这艘船，我不要了，你们谁想拿走就尽管拿。”
“诶？张老头，你这是……”
“是不是刚才那两位爷给了你大把银子？”
张老头轻轻摇头，声音不再沙哑，说了句没人听明白的话。
“他们二人既然来了，那我在这儿也没有意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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